「……唔──」
她很清楚不能抱怨無聊,依然忍不住嘆了口氣。
下午的冒險者公會,瀰漫著午休時間結束後的懶散鬆懈氣氛。
旁邊的同事敏銳地聽見櫃檯小姐趴在櫃檯嘆氣,問她: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什麼事都沒發生。」
這人身為至高神的信徒,這種時候卻興奮地探出身子。
她可不想被同事當成玩具。
櫃檯小姐別過頭,同事哈哈笑了出來。
「是那個你看上的新人嗎!」
「唔……」
被說中了。
准到讓人懷疑她是不是用了直覺(Inspiration)的神跡。
但她記得那神跡應該是屬於知識神的──……
「最近都沒見到人家?」
「……你那什麼說法啊。」
眼看同事像只貓──還是只玩弄老鼠時的貓──奸笑著,櫃檯小姐噘起嘴。
講得一副自己滿心盼望他來的樣子。
「有什麼關係呢?冒險者也有自己的人生嘛。」
同事笑著說。對方有權憑自身意志選擇要在何處戰鬥,在何處死亡。
「我知道啦。」
櫃檯小姐嘴噘得越來越尖。
「他的委託還是一樣處理得很完美,最近好像在忙著協助魔法師小姐。」
「噢,原來是因為那個啊。」
──她犯下致命的失誤(Fumble)。
友人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櫃檯小姐為先前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在內心懊悔不已。
又沒什麼,沒錯,照理說沒什麼好在意的。
冒險者有各種工作可接,得到一位老主顧。值得高興不是嗎?
只不過,那個、該怎麼說才好……
──讓人心情有點煩悶呢。
孤電的術士──住在鎮外水車小屋的怪人魔法師。或者該稱為賢者。
她知道對方僱用他當研究助手,所以他一天到晚去那棟小屋。
不如說,當初介紹委託的人就是自己。是自己沒錯,但……
──那兩個人挺配的不是嗎?
聽見這樣的傳聞時,不知為何,胸口總會悶悶的。
對於連有沒有明天都不曉得的冒險者來說,戀愛、黃色話題、無厘頭的謠言是珍貴的樂趣之一。
不負責任地道聽途說乃理所當然,沒必要一直放在心上。
況且歸根究柢,是她透過魔女介紹這份工作給他的。
她發自內心覺得自己這麼任性很討厭。唉,說到底,兩人本來就一點關係都沒有。
沒錯,只是一般的冒險者,與冒險者公會的櫃檯小姐。
像這樣胡思亂想、煩惱不已,擅自把不滿悶在心中,未免太一廂情願了。
──這個嘛……
哥布林殺手。被這麼稱呼的冒險者是個怪人,開口閉口都是哥布林。
確實有點奇怪。櫃檯小姐也覺得不能怪別人這樣叫他。
跟這樣子的他變得有那麼一點熟的自己,應該是少數派吧。
不過,孤電的術士才認識沒多久,就已經和他打好關係──她是怎樣的人呢?
聽說公會委託她修訂怪物辭典。
還聽說她是某位知名魔法師的徒弟。
可以確定她八成在研究、追尋著什麼。魔法師大多如此。
不過,聽說她渴求著連結為死者之夏划下句點的十二騎士的天秤(註:暗指卡牌遊戲《魔法風雲會》中的巫術卡「Balance(日譯:天秤)」。一九九六年夏季舉辦的世界賽,由於黑色牌組強勢盛行,被玩家稱為「黑之夏(Nemer)」。澳洲選手Tom pheng事先預測此一態勢,以相剋的白色速攻牌組「十二騎士(12Knights)」殺入決賽,最終在極度劣勢中抽中牌組內僅一張的此卡,擊敗當時公認的世界最強玩家Mark Justice逆轉奪冠。)……這個謠言就是空穴來風了吧。
天秤本身是平凡無奇的東西。僅僅是因為找到它的騎士很優秀罷了。
她在尋找始祖的極樂鳥(註:暗指《魔法風雲會》中的生物卡「Birds of paradise」。一九九三年發行的初代卡牌視保存狀況,拍賣價格可達數萬美金。)的傳聞還比較有可信度。
不管怎樣,櫃檯小姐對他一無所知,對她也一無所知。
那八成就是導致她心情煩悶的最大原因──……
「好了啦,想開點。」
見她這副德行,同事笑著輕輕撫摸她的背。
什麼意思?櫃檯小姐轉過趴在櫃檯上的頭,用視線抗議。
「畢竟我們也不是只要會說『歡迎來到冒險者公會。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就好吧。」
「可是,那就是我們的工作喔?」
「工作是為了生存吧──?」
「這個嘛,嗯,是沒錯。」
「那不做得開心一點,不是很吃虧嗎?只要盡情煩惱、盡情戀愛就行了。」
「戀愛……」
櫃檯小姐忍不住苦笑。她覺得這位同事──這位朋友太操之過急了。
──操之過急?
這個想法掠過腦海,櫃檯小姐感覺到自己的臉頰瞬間泛紅。
她明明還沒為自己對他抱持的感情命名。
「──打擾了。」
就在這時。
開門聲傳來,有個人用正常步行的速度滑進公會。
櫃檯小姐眨眨眼睛。
用骯髒的斗篷遮住臉,彷佛被從周遭的景色中截取出來,顯得特別突出的──不可思議的存在感。
「有件事想拜託你們。因為最近搞不好會用到。」
孤電的術士說道,櫃檯小姐反射性點頭回答:「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