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5章『郊外的訓練場』

「……什麼?」

要說是午餐時刻還早了點,算是晚了點的早餐。

公會內的酒館裡,正在大吃蒸馬鈴薯泥的礦人道士歪了歪頭。

「要我來?」

「對。」

他面對的是穿著臟污皮甲,帶著廉價鐵盔的男子 ── 哥布林殺手。

坐在礦人道士對面的他,卻沒有用餐的跡象。

哥布林殺手忍著頭痛似的手按頭盔,從縫隙間喝了一口水。

「可以拜託你嗎?」

「這,是沒關係啦。」

礦人道士舀起一匙薯泥吃下。

礦人這個種族,本來就是美食家兼雜食家,酒豪兼大胃王。

他們的信條就是,只要不難吃而且分量又多,那就是好。如果還能美味,就更是好極了。

妖精弓手說這是「粗糙」,卻被反駁說:「只是你們森人太纖細。」

不管怎麼說,他吃到這盛得小山一般但灑了鹽的薯泥,顯得心滿意足。

「馬鈴薯嗎。」

「咕嘟……對啊,因為今天我就是想吃馬鈴薯。」

礦人道士津津有味地吞下口中的食物,「惡」的呼了一口氣。

「你不吃嗎?」

「因為等一下要去剿滅哥布林。」

「是嗎?」礦人道士抓起哥布林殺手的杯子,倒了滿滿一杯葡萄酒。

「也好,喝吧,陪我喝一杯。」

「唔。」

礦人道士眯起眼睛,看著哥布林殺手喝葡萄酒。

「我和那個小夥子,法術的型態就不一樣吧。」

「詳細情形我不懂,但多半不同。」

「我倒是覺得與其找我,不如找別人比較好啊。」

「不行。」

哥布林殺手緩緩搖了搖頭。

「我所知道的人之中,最有本事的施法者是你。」

「……」

礦人道士的手停住了。

他沒規矩地用本來不斷送往嘴邊的湯匙,來回攪動薯泥。

過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

「這句話真是讓人無法抗拒呢。」

礦人道士以怨懟的眼神,瞪了哥布林殺手一眼。

「你乾脆去找那個魔女小姐還誰,講上這句話不就得了?」

「怎麼可能」哥布林殺手說這句話的聲音很低沉。

礦人道士倒也不是壞心眼到會聽不懂他的意思。

「不好意思。就算是玩笑,還是有點惡劣啊。」

「如果不方便,拒絕也無所謂。」

「說什麼傻話?除非對客人看不順眼,不然礦人才不會拒接工作。」

礦人道士粗魯地這麼說完,又大口大口吃起薯泥。

他也不管嘴邊的鬍鬚沾到薯泥,硬灌似的把薯泥扒進嘴裡。

沒過多久,他就像往桶子里倒酒似的吃完了飯菜,把湯匙一拋。

「不過,嚙切丸,告訴我一件事。」

「什麼。」

「這是吹什麼風?」

哥布林殺手不說話了。

這件事並不是那麼奇怪。

他是戰士,對法術所知不多。既然需要清楚法術的人,就去找這樣的人。

然而,這個問題想必不是在問這個。

只要看看礦人道士滿是鬍鬚的臉上投來的眼神,連哥布林殺手也還看得出這點。

「我是哥布林殺手。」

哥布林殺手喝了口葡萄酒,沾濕嘴唇。

「他是冒險者。」

「原來如此啊。」

礦人道士呼吸粗重地哼了一聲,把矮小的身體靠在椅背上。

他那像是滿滿一個酒桶的重量,壓得椅子咿呀作響。

「要是那個長耳丫頭聽到你這話,大概又會生氣吧。」

「是嗎?」

「當然是了。」

「是嗎。」

礦人道士把空了的盤子推向哥布林殺手,揮了揮手。

飛快疊起的盤子,已經有五盤,還是六盤?

女服務生 ── 這位則是有肉趾的獸人 ── 輕快地把盤子放上托盤,端去洗盤子的地方。

「也好,我就接。接是接了,不過你可要等等。」

「無所謂。我已經先叫他下午來一趟。」

哥布林殺手這麼說完,往手上的杯子里倒水。

他搖動杯子,目光落到起伏的水面。

「……你覺得他會來嗎?」

「誰知道?要打賭也成。」

礦人道士笑吟吟地雙手手掌互搓。

模樣就像魔術師要變下一個戲法時那樣吊人胃口。

「那,我再吃個幾盤就走,順便當散步唄。畢竟,你也知道。」

他雙手響亮地拍了拍自己那大鼓般的肚皮。

「俗話說八分飽最剛好。」

哥布林殺手不說話,把喝乾的杯子放到桌上。

「……」

訓練場 ── 由於才建設到一半,有一半像是在原野 ── 上,可以看到少年的身影。

如果把不情願的感情直接畫成一幅畫,大概就會變成這樣吧。

他氣呼呼、鬧彆扭,沒規矩地盤腿拄著臉頰,抬頭看著把他叫來的男子。

「……你,不用去剿滅哥布林嗎?」

「要。」

披戴臟污皮甲與鐵盔的男子,慢慢點了點頭。

「我打算把你託付給他後就去。」

「我倒是不記得有被你託付給誰。」

「是嗎。」

「對。」

「抱歉。」

他這種平淡的態度,讓少年覺得看不順眼,滿心不爽。

── 真虧那些人能和這種傢伙組團隊。

換做是自己,肯定辦不到。

那個女神官也好,森人也罷,還有蜥蜴人也是,還有……

「喔,有在啊。很好很好,看來有前途喏。」

現在正慢吞吞從草原上走過來的礦人也是。

也不知道在開心什麼,只見他笑咪咪地,拿著掛在腰間的酒瓶就喝。

他的確是銀等級,想必是個很有本事的魔法師。

可是,若要問到是否因此就想請他教導,那又是另一回事。

是另一回事,但 ── ……

「……」

少年聽到自己咬得牙關作響的聲音而驚覺過來。

「好,那,可以拜託你嗎。」

「小意思。我才要跟你說,沒術師跟著,你可別搞砸了。」

「那當然。」

「還有,下次請我喝個酒。」

「知道了。」

眼前的兩名男子只說了這麼幾句話,就完成了溝通。

自己完全無法插嘴,讓少年覺得怨懟地瞪著他們。哥布林殺手面向這樣的少年說:

「那你要乖乖聽話,別給他添麻煩,認真學。」

這句話像是哥哥或姐姐會對弟弟說的。

哥布林殺手似乎把少年的「哼」當成答應,轉過身去。

他踩著大剌剌的腳步,匆匆走開。

「啊,喂……!」

「過來吧,要陪你的人是我。」

少年有種被拋下的感覺,正要站起,礦人道士就牢牢抓住他的肩膀。

這短小但粗獷又厚重的手掌強而有力,抓得少年隱隱生疼。

「坐下坐下。站著學的東西,和坐著學的東西,不一樣。這是要動腦子的。」

「……好啦。」

坐下總可以吧?少年嘀咕著,重重坐到草原上。

風擾動草木送過來的,是冒險者們練習的聲響。

還有來來去去的工人搬運建材、揮動工具的工作聲響。

天空很藍,陽光暖得會讓人冒汗。少年舒了一口氣。

礦人道士見狀,以緩慢的動作盤腿坐下,笑吟吟地說:

「好了,我雖然不是你那些法術的專家,不過……你啊,會用幾種法術,能用幾次?」

這是少年最不想被問到的問題。

「『火球』……只有一次。」

少年小聲說完,噘起了嘴。

「……你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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