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一個人再怎麼說都太勉強了吧……」
「為什麼?我可是知道喔。很久以前,第二位勇者不就曾孤身一人和魔王對決過嗎!」
「畢竟他是白金等級。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您能組成團隊,或是加入現有的團隊……」
「找不到符合我標準的冒險者。」
「……嗯嗯~真傷腦筋。」
她站在人潮已經完全退去的公會櫃檯,揪起辮子轉著把玩。
天色早已全黑,看不見冒險者們的身影。
留下的不是就寢就是出去玩,出發冒險的更不用說了。
如今連公會裡的職員,也只剩她一個還待著。
本來像這種只等自己要的委託上門的冒險者少年,大可直接趕出去。
「……真沒辦法啊。」
自己為什麼就是這樣呢?
櫃檯小姐深深呼氣,站了起來。
「我去泡個茶。」
她一邊走向裡頭的茶水間,悄悄眨了眨一隻眼睛。
「因為我也一樣還在等。」
當哥布林殺手等人穿過邊境鎮的大門時,夜已經深了。
大道上已經沒有了燈光,也沒有往來的行人,只有雙月與星星做為照亮地上的燈火。
「……嗚、呀、啊,到、到了……?」
「對啊,到啦到啦。到了啊,長耳丫頭。」
「看這樣子,女神官小姐也不行了吶。」
「嗯……嗚嗚……」
眾人都是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
插圖05
妖精弓手的耳朵軟軟垂下,光是撐起沉重的眼瞼就已經卯足全力。
至於女神官,更已經在蜥蜴僧侶背上打起盹來。
三名男士的臉上,都因為連日來的戰鬥而沾滿血、汗與泥土。他們對看一眼,點了點頭。
「可以交給你嗎?小鬼殺手兄。」
「嗯。也麻煩你了。」
「來唷。好啦,長耳丫頭,振作點啊。」
「嗚、嗚……好睏……困……」
「那就先進了房間再睡。這裡可是大馬路上啊。」
妖精弓手用力揉著眼睛,礦人道士以矮小的身體,強行推著她的背往前走。
目標是公會二樓,做為旅館使用的區域。
很少有冒險者會準備自己的住處。若非有其他地方過夜,否則差不多都會在公會租用客房。
「那麼貧僧就此別過。」
「嗯。」
蜥蜴僧侶以奇妙的手勢合掌,哥布林殺手點頭回應。
他慢慢跟上先走一步的夥伴,寬廣的背上仍背著一個嬌小的姑娘。
「……嗚。各……位、晚……安……」
聽見她斷斷續續,咬字不清的小小說話聲,哥布林殺手晃了晃頭盔。
「唔。」
夥伴。
腦海中不經意地浮現出這個字眼,但他並不覺得排斥。
一群一年前不在這裡的人。一群沒想到會來往足足一年的人。
換做是以前的自己,會如何應對這次的這種狀況?
自己擁有的裝備、戰術、時間、資源。
要是沒有他們在。
就只是有沒有他們存在,哥布林殺手的選擇就會因此多得可怕,又或者是少得可怕。
竟然如此不同?
他一邊轉著這樣的念頭,一邊推開了公會的彈簧門。
「唔……」
感覺不對勁。
燈光。
應該已經沒有職員還留著。但他仍然進到裡頭,是為了完成報告。
── 哥布林嗎?
哥布林殺手半反射地,一把抓住先前塞進鞘內的柴刀。
他放低姿勢,以滑步慢慢踏進公會。背後的門搖動著,緩緩關上。
這樣的舉動也許滑稽,但他一點都不認為這有什麼滑稽。
又有誰能夠保證,鎮上不會出現哥布林呢?
哥布林殺手的視線,忽然掃向等候室的長椅。
因為他覺得有個縮成一團橫在上面的影子,微微動了動。
不。
不是錯覺。
這個影子就像蓋上毯子的人,微微扭動。
哥布林殺手踏出一步,地板發出咿呀聲。
「……唔、唔,嗯?」
結果這個人影掀開毯子,慢慢起身。
這人用力揉揉眼睛,小小打了個呵欠,是個紅髮的少年。
他起身時一碰,豎在椅子旁的杖倒到了地上。
「……姐、姐……還,可以睡……啦……嗚?」
少年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注視站在眼前的人物。
他睜大的雙眼,看見的是黑暗中哥布林殺手的身影。
一個沾滿血、泥土,穿戴廉價的鐵盔、臟污的皮甲,手持生鏽柴刀的男子身影。
「嗚。」
少年的嘴當場僵住,抽搐似的一歪,然後……
「哇啊啊啊啊啊啊!?」
「唔……」
── 怎麼,原來不是哥布林嗎。
聽見回蕩在室內的叫聲,哥布林殺手有了這樣的念頭。
「呀啊!?」
就在同時,櫃檯的方向傳來這麼一聲可愛的尖叫,以及椅子搖晃的聲響。
轉頭一看,櫃檯小姐正整個人跳起來。
「咦、啊、啊、哥、哥布林殺手先生!?我沒睡喔,我真的沒睡喔!」
她手忙腳亂地整理頭髮,再整理微微弄亂的制服,臉頰飛紅地搖了搖頭。
然後輕聲清了清嗓子,不是用平常那種像是貼上去的笑容,而是自然而然地露出微笑。
「呃,您辛苦了。」
哥布林殺手放鬆僵硬的手指,手從柴刀上拿開。
哥布林殺手接過她不碰出任何聲響而送上的紅茶杯,隨手一仰而盡。
這種喝法根本喝不出滋味,但櫃檯小姐笑咪咪地眯起了眼睛。
她以熟練的動作整理文件,削好羽毛筆筆尖,打開墨水瓶,準備吸墨器。
「那麼,情形如何呢?這次連數目也變多了吧?」
「對。」
哥布林殺手點頭回答。
「有哥布林。」
「多少只呢?」櫃檯小姐的筆在紙上划過。「啊,麻煩一件一件說。」
「第一件是三十四隻。」
對話中斷了。
櫃檯小姐停筆抬頭,哥布林殺手便低聲補上:
「再加上不到十隻。」
「不到十隻。」
「我們闖進去,救出俘虜,水淹洞窟。確認過屍體的有三十四隻,剩下的應該不到十隻。」
「啊啊……」
嘻嘻。櫃檯小姐臉頰鬆動,露出笑容。
不像是死心,更像是一種 ── 拿他沒轍。
對於他這種一如往常的模樣,她甚至顯得有些欣喜。
「第二件如何呢?」
「有哥布林。」他說了。「數目是二十又三隻……」
差不多都是這個感覺。
平淡地述說剿滅哥布林的結果。
水淹、火攻、活埋、又或者是淡淡地闖進去殲滅。
投擲、刺出、搶奪、更換武器,塞進事先準備好的裝備中。
「……」
少年雖然撇開臉,似乎卻很專心地聽著這一切。
他的年紀大約十五歲左右。
一頭火焰般的紅髮剪得整整齊齊,披著的外套也是全新的。
杖上並未鑲上代表畢業的寶石,所以想必是中途輟學的魔法師吧。
他擺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忽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始翻找行李。
接著拿出的是一本小小的冊子,以及夾起木炭而成的鉛筆。
大概是想抄筆記吧,非常有學生的樣子。
但哥布林殺手見狀,立刻說道:
「別抄。」
「!?」
少年魔法師渾身一震。
但他似乎不甘心,以十分不服氣的視線看向哥布林殺手:
「怎樣啦?哥布林還能有什麼大不了的?為防萬一,做個預習有什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