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9章『他們三人幾個月前的故事』

儘管都叫作酒館,種類卻五花八門。

冒險者公會附設的酒館並不能代表一切。

只要上街閑晃,就會不時瞥見幾家掛起招牌,點亮了燈的酒館。

畢竟酒館兼營旅館乃是常態,相信也有冒險者偶爾會想換換地方。

一種讓人能夠以輕鬆心情踏進去,隨興喝酒吃飯,然後又晃回街上的店。

有吟遊詩人彈唱著「冒險冒險冒冒險」的這麼一間酒館,就是這樣的店。

說起邂逅與別離

雖然都會裝模作樣地 說重要的是內在

但就是因為沒有看上眼的女孩 才會一直進進出出

好不容易找到的那個可人兒

生來就是忍者或君主

名字根本不重要 芳名是「阿」我也會珍惜

正想說些甜言蜜語 就以平常的步調走出店門

察覺不對時已經太遲 她就這麼失去蹤跡

說起邂逅與別離

邂逅之後馬上別離 就沒戲唱了呀……

「真夠累人的。我們團隊也總算慢慢穩定下來啦。是不是?長鱗片的。」

「哈哈哈哈。但若能講些奢侈的要求,還少了戰士和斥候啊。」

麻雀雖小五臟倶全的酒館內側座位上,兩名冒險者這麼說完,笑得十分暢快。

礦人捻著白鬅須,拍打肥胖的肚皮,正對著一桌酒菜大快朵頤。

相較之下,蜥蜴人則讓滿布鱗片的高大身軀坐在酒桶上,用手抓起飯菜嚼食。

兩人把端上來的酒當水似的大口喝著,模樣已不僅是豪邁,更顯一番趣味。

「不過我們有戰士、獵兵、神官戰士、神官、魔法師。想來應該是相當好的組合了。」

「所言甚是。」

蜥蜴僧侶用雙手捧起一大塊豬腿肉啃咬,礦人道士舔掉嘴邊鬍鬚末端的酒液。

他毫無節制地把酒從酒瓶倒進杯中,直接用嘴啜飮滿出來的部分。

接著一口氣喝乾,邋遢地打了個嗝。

「前鋒不夠,後衛不夠,裝備、道具跟人脈不夠等等,真要挑剔起來根本沒完沒了。」

「然也,然也。」蜥蜴僧侶用尾巴拍打地板。

「施法者有三名,這樣的團隊可說是得天獨厚了。」

「可是,還真有些意外。」

「何出此言?」

「就是老兄你啊。」

將空了的酒杯伸向蜥蜴僧侶,礦人道士面紅耳赤地說了。

「還以為你大概會討厭和其他神官組隊……一開始我是這麼想。」

「哈哈哈哈哈哈,術師兄這等胸襟的人開口,貧僧還擔心會是什麼大問題呢。」

蜥蜴僧侶輕快地大笑,喀啦作響地咬碎已經吃乾凈的豬腿骨,猙獰地露出利齒。

「既然同是源自海中塵芥之活物,區區老鼠後裔自稱為靈長,倒也無須為此動怒。」

礦人道士似乎酒醒了,露出厭煩的表情,蜥蜴僧侶得意地對他轉了轉眼睛。

「說笑,說笑。」

「很難笑,很難笑。」

礦人道士朝臉不紅氣不喘的蜥蜴僧侶搖了搖手。

「也罷,正所謂信仰由人。要是拜的神靈不同就找碴,碴想必也分身乏術。」

「然而異端與混沌則另當別論……是嗎?」

「那就不只要找碴,還得趕盡殺絕為止了。」

蜥蜴僧侶正經八百地點了點頭,就不知這話有幾成認真。

礦人道士推開空了的盤子,逮住女服務生,隨便點了些肉之後,手拄著臉頰說:

「說到這個,聽說蜥蜴人全是左撇子,還有心臟長在右邊,是真的嗎?」

「心臟雖無法斷言,但嚴格說來,應該是雙手同樣靈活吧。」

據傳天神以左手創造出蜥蜴人,所以蜥蜴人都是左撇子,看來似乎是無稽之談。

蜥蜴僧侶兇猛地張開雙手利爪,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用舌頭舔了舔鼻尖。

「倒是,貧僧聽聞礦人會浮在水上?」

「只要有酒喝,也不至於辦不到。還要有好吃的東西就是了。」

礦人道士說出了和幾個月前一樣的台詞,露出滿面笑容。

§

「這個嘛,只要有酒喝,也不至於辦不到。還要有好吃的東西就是了。」

和眾多冒險者一樣,他們的團隊也是從酒館起步。

話雖如此,起初也只有三個人,若再追溯到更早,不過是一人隊伍。

從水道上吹過的風,自門口灌進來,使空氣冷卻得十分涼爽。

傍晚時分,水之都的酒館已經熱鬧起來,到處都發出乾杯的吆喝聲。

「不過阿叔啊,就算是拜託侄兒,也未免太那個了吧?」

礦人道士鬧著脾氣這麼說,一臉不悅地雙手抱胸向後仰。

對面坐著一名布滿更多皺紋、鬍鬚與肌肉的礦人,皺起眉頭喝著麥酒。

他的椅子上除了使用多年的戰錘外,還立著一把長鉤。是「碎盾手」。

身經百戰(老手)的礦人會在酒席上皺起眉頭,在在述說著事態有多嚴重。

「話是這麼說沒錯——喂,如今我能找的同胞,也就只有你啊。」

「就算是阿叔拜託,這件事實在沒辦法。」

礦人道士喝了一大口麥酒,半翻白眼瞪了叔叔一眼。

叔叔臉上的皺紋比以前更多,頭也禿了。他心想叔叔還真是老了。

畢竟族裡的年輕小夥子不僅踏上魔導這條路,還當自己是遊民,也難怪他會操心。

——可是啊,只有這件事沒得商量。

「要我和森人(Elf)一起冒險?我看這森人,大概是族長或王眼前的紅人吧?」

「算是,吧。」

「不就是那種個子高,輪廓深,鼻子仰得高高的,閃閃發亮,英俊又秀氣的傢伙?」

「大概會是這樣吧。」

「講話優雅又高尚,吟詩作對堪稱一流,弓箭的本事更是天下一絕之類的?」

「雖然我沒見過……」

「嘎啊——」

不成不成不成。礦人道士連連搖動粗獷的大手。開什麼玩笑。

「跟那樣的傢伙在一起,我遲早會窒息而死。」

「你啊,別這麼任性……」

「不就是世界的危機嗎?我當然也不吝於去拯救一下,但扯到森人就抱歉了。」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

一隻灑著葡萄酒在半空中旋轉的杯子,砸在了叔叔的後腦勺上。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再說一次看看啊!」

忍不住按住頭趴到桌上的叔叔背後,傳來一道堅毅而清新的嗓音,回蕩在酒館內。

一眼看去,只見一名森人少女眼角揚起,手扠著腰,威風八面地站在那兒。

她秀氣嬌小而線條內斂的身軀上,穿著貼身的獵人裝束,一雙長耳朵氣勢十足地甩動。

單從語氣實在令人難以想像……但那比其他森人要長的耳朵,證明了她是上古妖精的後裔。

礦人道士本以為有人找碴,已經抓起了手斧,高高興興地擺出要打就來打的態勢,然而……

「要我說幾次都行!」

嚷著這句話起身的,是個有著一張狗臉的獸人。

由於皮膚被毛覆蓋所以很不明顯,但從胸部豐滿鼓起這點,看得出是女性。

再以那粗野仍不失尖銳的嗓音判斷……年紀大概,只相當於森人(Elf)剛成年的程度?

多半不會是冒險者。

然而身材不但經過鍛煉,動作也沒有多餘之處,證明了她受過正規訓練。

想來應該是士兵。

她擦掉被當頭潑到的葡萄酒,哼了一聲。

「我說森人這種東西,就是一群平常縮在森林裡跩模跩樣,事後才冒出來挑剔別人的傢伙!」

「那麼我就讓你知道,你大錯特錯!」

妖精弓手(Elf)像貓一樣發出嚇的一聲,撲向了狗臉士兵。

圓桌碰出刺耳的聲響翻倒,酒杯飛起,菜盤打翻。

聚集在酒館的醉漢們熟練地避難,吆喝著開起賭盤。

熱烈討論森人會贏啦,獸人會贏啦,可是森人太瘦啦,可是獸人太笨啦……

「……這婆娘也太悍了吧……」

喔喔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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