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章『剿滅哥布林』

自告奮勇負責將這名森人俘虜送去森林的,是蜥蜴僧侶。

他從掛在腰間的袋子里拿出幾根小小的牙齒,撒到地上。

「禽龍之祖角為爪,四足,二足,立地飛奔吧。」

應聲撒到地上散開的牙齒,沸騰冒泡似的迅速膨脹。

過不了多久,牙齒化為直立的蜥蜴骷髏模樣,對蜥蜴僧侶單膝跪下,低頭行禮。

「這是父祖授予的奇蹟『龍牙兵(Dragon Tooth Warrior)』。」

「戰力如何。」

「貧僧也有相當位階,所以不至於連一、兩隻小鬼都打不贏。」

蜥蜴僧侶對哥布林殺手這麼說明。

他們讓龍牙兵帶上說明事情原委的信,隨即扛起森人出發。

這樣一來,包括「小愈」在內,算算他們已經耗用了兩次神跡。

但沒有一個人抗議。

「真是夠了……這種事,根本莫名其妙……」

妖精弓手蹲著啜泣,女神官輕輕摸著她的背。

儘管置身於充滿穢物的房間,但不可思議的是,一行人對臭氣已經不在意了。

——多半是,習慣了吧。

女神官以一種彷彿天昏地暗的心情,死了心似的微微一笑。

礦人道士皺起眉頭捻著鬍鬚。

他說有些不舒服,站在房間門口。

扛著森人的龍牙兵,從他身旁走過。

哥布林殺手背對這一切。

他在垃圾堆里翻找、檢查、搗垮,過了一會兒,從穢物中拖出了一個物體。

那是個用帆布製成,顯然很合冒險者用途的堅固背包。

相信哥布林多半也在裡頭翻了好一陣子,找得膩了才丟掉。

只見背包相當臟。

哥布林殺手也和哥布林一樣,伸手到背包里翻來翻去。

「果然有啊。」

接著他拿出一張被胡亂揉成一團的紙。這張紙相當老舊,微微泛黃。

「……請問,那是什麼?」

女神官一邊摸著妖精弓手的背,一邊輕聲問起。

「想必是那個森人的東西吧。」

哥布林殺手淡淡地回答,將紙張——不,是將乾燥的葉子攤開。

他用指尖順著那以流利筆觸畫出的圖形撫過,想通了似的點點頭。

「遺迹的地圖。」

「她就是靠著這張地圖,一路潛到這裡來的吧……」

不幸的是,她鐵定作夢也沒想到,這裡竟然成了哥布林的巢穴。

涉足未知的遺迹,也是只有在進行冒險時才會發生的事態。

因此,他們能夠趕上,算是她運氣好。雖然女神官不想這麼認為。

「左邊的道路通往迴廊。」

哥布林殺手一邊仔細檢查地圖一邊說道。

「往上是打通的。十之八九就在那。沒有別的地方大得能讓他們睡覺。」

哥布林殺手隨手摺起地圖,塞進自己的雜物袋。

「似乎是左邊沒錯。」

「……哼。」

礦人道士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哥布林殺手又從森人的行李中,拿出軟膏等幾樣物品。

然後隨手將這背包扔向妖精弓手。

「……?」

「你拿著。」

妖精弓手本來一直低著頭,接住背包後,睜大眼睛抬起頭。

似乎是因為揉過,她水潤的眼角紅腫,表情十分令人心疼。

「我們走。」

「等一下,你這麼……」

「……沒關係。」

妖精弓手制止拉高音量的女神官,搖搖晃晃地站起。

「畢竟,非去不可,不是嗎?」

「沒錯。」

哥布林殺手答得十分平淡。

他的腳步大剌剌又粗暴,一如往常地肆無忌憚。

踏在踹倒的門板上,他理所當然到了極點似的離開了垃圾場。頭也不回。

「啊,請、請等一下!」

「……」

女神官與妖精弓手小跑步跟上。

剩下的兩名冒險者悄悄對看一眼。

「……實在是,這小子真夠離譜。」

礦人道士捻著鬍鬚嘆氣。

「竟然有這樣的傢伙,凡人這種人種,該怎麼說……」

「看來他媲美黎明暴君(Eotyrannus)(注4)的傳聞,倒也不是空穴來風啊。」

蜥蜴僧侶轉了轉一雙大眼睛。

「半走火入魔的高手工匠,就是那副模樣。」

「不管怎麼說,我們非去不可。貧僧也饒不了這些傢伙。」

「我也是啊,長鱗片的。說起來,這些小鬼對礦人而言,本來就是不共戴天之敵。」

礦人道士與蜥蜴僧侶也點點頭,朝哥布林殺手身後跟去。

左邊的通道大不相同,就像迷宮一樣錯綜複雜。

這是堡壘特有的構造。

要是沒掌握住地形,連前進都辦不到。

但他們擁有森人留下的地圖。

注4 始暴龍。暴龍超科下的一屬恐龍,成年身長超過四公尺。

面對陷阱,也有兩名探索者可以應付。

途中雖然遇上幾次巡邏的哥布林,不過大致可說行進得十分順利。

哥布林由妖精弓手以短弓射殺,一旦失手,就換哥布林殺手撲上去。

到頭來,遭遇這群人的哥布林當中,沒有一個活下來。

女神官悄悄窺看妖精弓手那有如繃緊弓弦的臉。

她曾在遺迹入口露了一手奇蹟般的弓術,竟然會失手這麼多次……

相較之下,哥布林殺手則一如往常。

他以大剌剌的腳步往前邁進。

「剩下幾次法術?」

過了一會兒,他們且進且休地來到迴廊前,進行最後一次小憩。

哥布林殺手靠在牆上,一邊更換自己的武器,一邊平靜地問。

女神官走向蹲下去的妖精弓手身旁,一邊揉著她的肩膀,一邊點頭回答:

「呃,我只用了那次『小愈』,所以……還剩兩次。」

「貧僧也只用了一次『龍牙兵』。應該還能撐個三次,但……」

蜥蜴僧侶搖動尾巴翻找自己的行李,抓起一把牙齒。

「『龍牙兵』的神跡需要觸媒。就這個法術來說,各位最好當作只能再用一次。」

「知道了。」

哥布林殺手點頭。他將視線轉到礦人道士身上。

「你呢?」

「我想想……」

礦人道士彎起他小而短的手指,低聲細數。

「我也得看是什麼法術……不過大概四、五次吧。四次肯定有。放心。」

「是嗎。」

愈是高階的施法者,能施展法術的次數也愈多,但絕非急遽上升。

追根究底來說,所謂施法者的實力,就取決於能夠施展的法術種類與難度。

除非天賦異稟,成為最高階的白金等級冒險者,否則一天頂多用上數次。

正因如此,每一次法術的價值極高,最先死的都是浪費法術的人。

「請問,要喝嗎……喝得下嗎?」

「……謝謝。」

女神官悄悄遞出水袋,妖精弓手靜靜地啜飲。

她一路走來,幾乎不發一語。

每次女神官關心地詢問,妖精弓手就勉強露出笑容搖頭。

女神官心想,這也難怪。

畢竟她親眼目睹自己的同胞遭遇了什麼樣的下場。

女神官自己,也不時會夢到以前那群同伴的末路。

當時他們只剩兩個人,毫無喘息餘地,一直拚命移動。

現在回想起來,沒有時間靜下來,反而是種幸運。

「別往肚子里裝東西,血流會不暢通。」

動作會變遲鈍。哥布林殺手淡淡地說著。

他不是關心妖精弓手,單純只是極為義務性的確認。

女神官忍不住護著妖精弓手似的站起。

「哥布林殺手先生!請你,多顧慮一下……」

「沒必要掩飾。」

他緩緩搖頭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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