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三天過去了。
掛著兩輪明月的星空下,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原野。
五名冒險者圍成一圈,坐在原野當中。
一道細長的煙,從中央的火堆升起。
背後遠方的黑暗中有一處隆起,是森人居住的森林。
「說到這個,大家為什麼會當冒險者?」
「想也知道是為了吃好吃的東西吧。長耳朵呢?」
「我就知道……我應該算是嚮往外界吧。」
「貧僧是為了殺異端來提升位階,變成龍。」
「咦!?」
「為了殺異端來提升位階,變成龍。」
「是、是喔……呢,怎麼說呢,宗教因素我能理解。因為,我也是這樣。」
「把哥布林……」
「你的原因我們大概都懂,所以不用說了。」
「喂,長耳朵,你自己問起卻不讓人提,這是怎樣?」
火堆的火勢有些微弱,礦人道士一邊咂舌,一邊把撕扯過的枯草丟進火堆。
森人討厭火,因此會架設避火結界。即使離森林這麼遠,仍然受到結界的影響。
去程的最後一頓晚餐,是由蜥蜴僧侶與女神官烹調。
「好吃!這肉是怎麼回事……!」
礦人道士對這又香又脆的口感十分滿意,一片又一片地大快朵頤。
「喔喔,合你胃口真是太好了。」
礦人道士大呼過癮,讓蜥蜴僧侶自豪地露出牙齒。
「是沼澤地野獸的肉乾。香料也是用了這裡沒有的種類,所以還挺稀奇的吧?」
「所以我才討厭礦人。老愛吃肉,是有多貪婪?」
妖精弓手皺起眉頭,不屑地嗤之以鼻。
「只吃青菜的兔子,不會懂這種美味!喔喔,好吃好吃!」
「呣……」
礦人道士刻意舔著手上的油脂,大口嗑肉給她看。
看到有人吃著她不能吃的東西吃得津津有味,讓妖精弓手懊惱地低吼。
「那個,如果不介意,要不要喝湯?弄得有點像是雜燴的東西就是了。」
「我要!」
至於女神官,則熟練地混合好幾種乾燥豆,煮出了湯。
妖精弓手不能吃肉,所以對這個提議高興得連耳朵都在彈跳。
遞過來的碗里裝得滿滿的湯,調味很清淡,卻美味得無以復加。
「嗯,這下我也得回報一下才行了啊……」
妖精弓手這麼說完,就從行李中拿出一種又小又薄、包在葉子里的麵包,發給眾人。
這種麵包有種輕柔的甜香,但香氣並非來自砂糖或水果。
「這……不是乾麵包吧?和餅乾似乎也不一樣……?」
「是森人的乾糧。其實我們極少拿給別人吃,這次是特別優待。」
「……好好吃!」
女神官才剛咬了一口,就忍不住對這不可思議的風味驚訝得喊了出來。
儘管口感酥脆,內側卻很柔嫩,又帶有嚼勁。
「……是嗎?那太好了。」
妖精弓手故作冷漠,卻有些開心地閉起一隻眼睛。
「唔!既然森人都祭出壓箱寶了,我也得對抗一下才行啊……!」
礦人道士拿出來的,是一個封得很嚴密的大瓶子。
噗通。只聽得水聲震蕩,他拔開瓶塞而倒在碗里的液體,有種淡淡的酒精氣味。
「哼哼,這是在我們的地窖里釀出來的秘方火酒!」
「火……的酒?」
妖精弓手興味盎然地湊過去,看著礦人道士斟的這碗酒。
「沒錯。長耳朵,你該不會講出你沒喝過酒這種小孩子說的話吧?」
「少、少瞧不起人了,礦人!」
妖精弓手話一出口,就從礦人道士手上一把將碗搶了過去。
然後瞪著這大碗的酒。
「這酒是透明的,但應該是用葡萄釀的吧,我喝過。又不是小孩子……」
她含了一口火酒。
「……?……!?!?!?!?!?」
緊接著妖精弓手就被辣得連連咳嗽。
「哇、哇,你、你還好嗎!?請、請喝水……!」
妖精弓手接過女神官手忙腳亂遞出的水壺喝水,白眼連翻,連哀號都發不出來。
「哈哈哈哈,小丫頭要喝這個還太早了啊。」
「別灌她太多了。要是獵兵醉倒,可不是鬧著玩的。」
「當然啰,長鱗片的。我知道,我知道。」
看著兩名女性的模樣,礦人道士笑得愉悅,蜥蜴僧侶則尖銳地彈響舌頭警告。
「來啊,怎麼啦?嚙切丸,你也喝啊!」
「……」
哥布林殺手默默接過火酒,喝了一口。
他在晚餐期間,一句話都沒說。
默默從頭盔的縫隙吃完飯,就匆匆埋頭去忙自己的事。
他打磨劍、盾與短劍,檢查刀刃的狀況,再收進鞘中。對皮甲與鏈甲也上了油。
「呣——……!」
看到他這樣,妖精弓手發出不滿之聲。她的臉紅得像是煮熟了。
「……幹麼?」
「……你為什麼,連吃飯,都不脫頭盔?」
「因為要是遇襲,腦袋被敲上一記,就會失去意識。」
「……不要只顧著吃,你也拿些東西出來啊。」
她發言沒有脈絡,說話也口齒不清。食指指向旁邊一塊大岩石。
「……」
被這種模樣的妖精弓手瞪著,哥布林殺手仍不為所動。
礦人道士小聲說:「喔喔,她兩眼都發直啦。」
女神官在一旁看著這情形,臉頰柔和地一松。
——看他那樣,是在思索呢。
儘管仍看不見表情,卻多少猜得到。
過了一會兒,哥布林殺手嫌麻煩似的伸手到雜物袋裡掏摸。
他扔出來的,是一塊乾燥後變硬的乳酪。
「這樣可以嗎。」
蜥蜴僧侶好奇地用舌尖舔了舔鼻子。他似乎沒見過乳酪,伸長了脖子直盯著。
「請問這是什麼?」
「乳酪。讓牛奶或羊奶發酵,風乾變硬。」
「怎麼?長鱗片的?原來你不知道乳酪?」礦人道士說話了。
「唔。貧僧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
「你們不養家畜嗎?」
女神官感到不可思議地問起,蜥蜴僧侶就重重點頭回答:
「對貧僧一族而言,野獸是拿來獵的,不是拿來養的。」
「給我,我幫你們切。」
妖精弓手半討半搶地拿走了整塊乳酪。
她拔出用石頭磨成的小刀,轉眼間就照人數切好。
「既然要吃,還是用火炙過比較好吃。如果有什麼串簽就好了……」
「啊,要串簽我有。」
礦人道士一提議,女神官就從行李中拿出細鐵簽。
「喔喔,小丫頭準備真周到,和某人大不相同啊。」
「你在說誰,大大方方講出來啊。」
妖精弓手以清新的嗓音表露怒氣。
「你就按著自己胸口想一想吧。按著你的鐵砧想。」
礦人道士捻著鬍鬚大笑。
妖精弓手噘起嘴,女神官紅了臉低下頭。
「算了,總之交給我。用火是我們礦人的領域。」
礦人轉而把乳酪刺到串簽上,拿到火堆上頭。
他以施法者特有的不可思議動作,慢慢炙燒乳酪。
黑煙中開始混入一絲淡淡的甜香。
「喔!這可是上好的乳酪啊!」
轉眼間乳酪就融化了。
冒險者們紛紛把礦人道士發下去的乳酪送進嘴裡。
「甘露!」
大呼痛快的是蜥蜴僧侶。他長長的尾巴拍打地面。
「甘露!甘露!」
「這輩子第一次吃到的乳酪夠美味,的確值得慶幸啊。」
礦人道士愉悅地咬了一口乳酪,大口喝著火酒。
「喔,喔,很下酒呢。」
他擦了擦滴到鬍鬚上的酒,打了個嗝,妖精弓手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