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 母后

我邊生悶氣邊爬上階梯,前往王后的房間。

王后一天只吃一個麵包。我看食物少得可憐,於心不忍,都給她水果當晚餐。

我一手拿著蘋果輕輕開門後,發現王后躺在床上。

「嗚喔嗚喔?」

我試著叫她,她只發出沉沉的呼吸聲。我把水果放在桌上,拿起王后的手。

──就快了……就快了。雖然那勇者跟我不對盤,但他絕對會讓六芒星破邪成功。這樣塔瑪因就會得救,你也能馬上離開這座塔……

這時我突然……

──奇怪……這是什麼?

發現王后的右手握著某樣東西。

我很好奇,緩緩撥開熟睡的王后的手指,取出她手中的物品。

那是個小小的娃娃。看起來像手縫吉祥物的女孩娃娃。感覺上應該是很久以前做的,黑黑臟髒的還有破損。不,就算沒有臟污,這娃娃的做工還是不太好,臉孔和頭髮都做得很粗糙,就算恭維也稱不上好。總之就是個充滿手工感的娃娃。

不過,當我不經意地翻過去看背面時……卻大吃一驚。

「給媽媽  緹雅娜」

上面用黑線縫了這樣的文字

──這……這難道是我還是人類時做的嗎……!

這時,原本拿在我手上的人偶忽然消失。

「……這個老太婆,竟然傻呼呼地睡得這麼香。以前從沒發生過這種事呢。」

「嗚喔!」

這低沉的聲音令人背脊發涼!我回頭一看,發現身材魁梧的獸人之王葛蘭多雷翁就站在背後,手上還拿著從我手中奪走的娃娃!

「抱歉,我沒有要嚇你的意思。我只是有點在意,昨天老太婆看你的眼神……跟看之前那些獸人的不一樣。實際上她現在也不在乎你就在身旁,照樣睡得很熟。」

這場騷動終於把王后吵醒。她一看到葛蘭多雷翁就板起臉孔,做出防衛的動作……

「天啊……!」

接著又突然驚叫一聲,盯著自己的右手看。本來應該握在手中的東西,此刻卻在葛蘭多雷翁手上。

「什麼啊,老太婆,原來這是你的私人物品嗎?你之前到底把這玩意兒藏在哪裡?床底下嗎?」

「這……這不干你的事!快還給我!」

平常一派從容的王后臉色大變,吼叫起來。看到她不尋常的樣子,連葛蘭多雷翁也察覺有異,更仔細地凝視人偶。

「這人偶有什麼嗎?」

葛蘭多雷翁接著看向人偶的背。

「『緹雅娜』……我記得是你的女兒吧。這麼說……這是你女兒送你的?」

「還……還給我……!」

王后走到葛蘭多雷翁的胸前,朝身形龐大的他伸出手,試圖拿回娃娃。

「快還來!快還給我!」

「煩死了,你這個廢物!」

葛蘭多雷翁發出咆哮般的怒斥,用沒拿人偶的另一隻手推開王后。光是這動作就讓王后飛了出去,摔倒在地。

「嗚喔!」

我立刻衝去王后身旁,扶起她的上半身順了順背。王后卻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只是一昧地盯著葛蘭多雷翁看。

「拜託你……還給我……」

聽到她哀切的低語,葛蘭多雷翁往地上啐了口口水。

「你女兒都死了,還把這玩意兒當寶?」

「緹雅娜……緹雅娜她才沒有死!」

「啥?說什麼傻話啊,你這沒用的老太婆!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你女兒被阿爾特麥歐斯開腸剖肚死狀凄慘,就像這樣──」

葛蘭多雷翁拿著人偶的手開始用力,王后見狀大大地抖了一下。

「住手……快住手……!」

但就在下一秒,布料纖維被一根根扯斷的聲音響起!葛蘭多雷翁將上下半身分家的人偶隨手扔在地上。

「緹雅娜……!」

王后聲嘶力竭地吶喊。

……我咬牙切齒地看著葛蘭多雷翁的暴行。我當然想阻止,但我沒這個力量,最後只會落得跟王后一樣被轟飛的下場。既然這樣,我寧願抱住王后的背扶持她。

「嗚嗚……!緹雅娜……緹雅娜……!」

就在這時──「啪噠」……

有東西落在我摟住王后肩膀的手臂上。

──咦咦……!怎……怎麼會……!王后她……!

不論受到多少拷問也不屈服的王后,雙眼竟然不斷溢出淚水!

「喂喂喂……!你哭了……!你終於哭了……!這一年不管我怎麼做都不肯哭的老太婆,竟然把這髒兮兮的人偶看得這麼重要?」

我和葛蘭多雷翁一樣無法理解。難道我當人類時送王后的人偶,一直都是她的心靈支柱嗎?可……可是,為什麼她會對這人偶如此重視……?

我看著被無情撕裂扔在地面的人偶。「想知道原因」的心情,讓我在不知不覺間發動鑒定技能。

「年幼的緹雅娜公主為王后做的人偶──【警告】還想知道更詳細的內容嗎?」

──警……【警告】?這是什麼?

我頓時猶豫了一下。不過既然有更詳細的內容,那我當然想知道。我在腦中作出「想知道」的請求。突然間,我彷佛暈眩般頭昏腦脹起來。

……原本應該在塔頂的我,來到彷佛黑白電影的灰色世界。

在一間擺滿高級傢具的卧房裡……

「母后!母后!」

有個穿白色禮服,年約五歲的小女孩跑進來,在我腳邊活力充沛地來回穿梭。佇立在我前方的,則是同樣穿著禮服,臉部肌膚緊緻有彈性的卡蜜拉王妃。

「緹雅娜!不要亂跑!這樣太沒規矩了!」

年幼的我挨了罵,低頭露出難過的表情。

「可是我想……拿這個給母后看……」

「那是什麼?」

「是娃娃……是我做的喔。」

王后要接下人偶時,發現緹雅娜公主手上滿是傷痕。

「竟然受了這麼多傷。你手又不巧,沒必要勉強自己吧。」

「可是母后工作很忙,常常見不到我吧。」

緹雅娜公主微微一笑。

「所以請母后把娃娃當成我帶在身上吧!」

年幼的緹雅娜公主動了動人偶的手腳,耍弄給王后看。

「您看!這樣我們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就算我在很遠的地方,也會一~直跟母后在一起!」

「真是的。你啊,人小鬼大……」

王后收下人偶,摸摸年幼的我的頭,笑了一笑。

「謝謝你,我會好好珍惜它的。」

……等我恍然回神,灰色的世界已經消失,眼前是葛蘭多雷翁山一般的龐大身軀。這怪物瞪著被我抱住的王后。

「死去的女兒的遺物被弄壞,竟然讓你那麼難過?人類真是莫名其妙。」

葛蘭多雷翁走向王后,抓住她的頭髮,將兇惡的獅子臉湊近她。

「不過……這樣很好!我就是想看你這張悲慘的臉!死了,都死了!不管是女兒、國王、家臣、人民,所有你重視的人都死光了!聽好了,老太婆!這世界已經沒希望了!」

他一放開頭髮,王后就當場倒地。

「感覺就像胸中長久的鬱悶一掃而空啦。這下塔瑪因就等於完全向獸人屈服了……」

葛蘭多雷翁一臉滿足地說:

「等下就在刑場砍了你的頭。」

──騙……騙人的吧!

「嗚……嗚喔嗚喔嗚喔!」

我已經忍無可忍,便擋在葛蘭多雷翁面前,想阻止他處決王后。但葛蘭多雷翁卻親昵地把手放在我肩上。

「喔,我當然不會忘記你。幹得不錯嘛。原來你是先專心讓老太婆敞開心房,再像這樣揪出老太婆的弱點吧。我要好好誇獎你一番。我會照約定讓你進王宮的。」

──不……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葛蘭多雷翁伸手想把我推開。大概是把此舉視為對我的攻擊吧,土蛇變成的魚剎那間從我身上出現,對他齜牙咧嘴。不過葛蘭多雷翁也只是一笑置之。

「獎勵等下再說,現在先來處決老太婆。」

他無視於我,粗暴地抓住王后的手臂,拖著她往門外走。聖哉給我的魚只會在有人襲擊時自動保護我。得知葛蘭多雷翁無意攻擊我後,魚又自動回到身上。

──不……不行!這樣下去王后會被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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