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來回收擱淺的龍王的小型艦——輕型航空母艦「菩提樹」當中的一個房間里,籠罩著異樣的氣氛。
與狹窄的艦內相比,顯得較為寬敞的會議室里,坐著3個沉默的人。
第1個人是南德原來珠。
第2個人是北條戀歌。
第3個人是西園寺一斗。
以上。
在一斗出擊後不久,碰巧遇見美文的戀歌抵達宿舍時,發現原本應該同行的滿貫不見蹤影,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
「那個滿貫是不會那麼輕易就被解決的,用不著擔心他。」不過後來在收到戰鬥結束的報告後,戀歌與來珠擔心一斗,因此一同坐上前去回收龍王的「菩提樹」。
原本美文她們也想跟著,不過由於船艦狹小,而且立刻就會回去,因此除了友佳梨子外,只有這兩人登上船艦。
在甲板上,槍手隊與友佳梨子、四菜正在舉行守靈般的反省會——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雖然多人負傷,但沒有死者這項奇蹟般的戰鬥結果。雖然這可說是如坐針氈的場合,但跟一斗置身的房間里如坐針氈的程度相比,是完全不同的次元。
因為這裡一片死寂。
總之,沉默持續下去。
一斗被平安拉上船艦時,戀歌與來珠一同跑上前去要擁抱他。兩人肩並肩地跑到一鬥眼前後,因為對方的存在而同時停下來。從那以後,兩人就一直處於低頭不語的狀態。
這種時候,第一個開口的總是心臟最弱的人。
用不著具體地說,在這3個人當中肯定是一斗。
「那……那個,我去拿點冷飲過來……?」
正要起身——應該說是嘗試逃亡——的一斗還沒來得站起來,低著頭的戀歌就像是要挽留他一樣開口:
「對不起,我……!」
「為什麼要道歉?」
來珠望著與戀歌所在的位置相反的方向,咬牙切齒地低語。
「對不起……」
「我就說了,為什麼要道歉……?」
來珠將原本撇開的視線轉向戀歌,在看到她的眼中含著眼淚後,驚訝地身體一震。
「對不起……來珠……」
「……」
戀歌應該要向來珠道歉的,只有一件事。
所以來珠沒有詢問內容。
「對不起……一斗……」
「咦?不……應該要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呀?」
一斗完全沒料到戀歌會向自己道歉,不過總之還是反過頭向她道歉。
「……我……假裝是來珠……」
「啊啊……原來是那件事嗎……」
一斗想起嘴唇的感觸,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假、假裝是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對於一斗他們以奇妙的時間差進行的對話,來珠像被排除在外般彆扭地詢問。
「……」
「……」
一斗與戀歌煩惱著該不該老實回答,彼此稍微以眼神示意過後,戀歌才怯生生地回答:
「……我、我們一起在海里玩。」
來珠額頭上的青筋應聲暴出。
「喔、喔、喔~嗯……開、開、開心嗎?」
「……」
「……」
一斗與戀歌煩惱著該不該老實回答,彼此稍微以眼神示意過後,一斗才幹笑著回答:
「……一、一點都不開心。」
來珠額頭上的青筋應聲暴出。
「怎麼?意思是跟我的身體在一起不開心?」
來珠的雷打了下來。糟了,原來地雷是在那裡嗎?一斗的笑容僵住了。
「不是的,是因為裡面是我……對不起,一斗……」
而且還波及到戀歌身上,一斗無法收拾局面,只好沉默不語。
戀歌萬分抱歉地低著頭。
來珠對於該朝何處發泄怒氣感到困擾。
面對未曾經歷過的沉重壓力,一斗只能不停地顫抖。
3人各不相同的沉默再次籠罩現場。
這次打破寂靜的人是來珠。
「欽……戀歌,你……戀歌喜歡……一斗吧?」
來珠希望她能說出那只是一時的迷惑。
只是對男孩子產生興趣,而在身邊的正好是一斗。如果戀歌能這麼說,來珠的心情不知會變得多麼輕鬆。
可是,她也很清楚「北條戀歌」這名少女不會以這麼輕浮的心情,與朋友喜歡的男孩接吻。
因為不想確定彼此的立場,所以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提出這個問題。
可是,情況也已經到達極限。
不只是來珠,恐怕就連戀歌本身也一樣。
戀歌像是替那個想法的正確性背書一樣,在煩悶的表情中混雜了「終於能說出來了,終於能放下只存在自己心中的感情了」這樣的安心感。
接著,從戀歌口中說出的話是……
「嗯,對不起……」
——這句話。
這句話沉重的壓在來珠的肩膀上。
她像是無法承擔那份重量般,驚愕地垂下肩膀。
精神上的沉重壓力令她發出的聲音顫抖。
「為什麼呢……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來珠那不管何時決堤都不奇怪的眼淚,之所以被硬生生地擋下,除了她的矜持以外別無其他理由。
「因為……」
戀歌深深明白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一直如此責怪自己的她,回以不應該說出口的話。
這句話就像是南德原來珠的身體——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要她說出口一樣,或許從察覺到北條戀歌的心情開始,便一直放在心上,原本累積在體內的話一涌而出。
「因為……一斗本來應該是我的未婚夫才對……」
「嗚……!」
不管是聽到這句話的來珠,還是說出口的戀歌,都像靈魂被捏住般微微地顫抖。
「……嗚哇……嗚嗚嗚嗚嗚……」
就像裸露出來的內心遭到毆打般的衝擊,終於讓來珠忍不住了,開始壓低聲音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從她捂住臉的手的隙縫間不停落下的淚水,令戀歌慌了手腳。
「咦?不、不是的,我不是要惹你哭……或是要責備你,不是那樣的……」
自己真正的身體就在眼前,想碰觸卻沒辦法,戀歌將心驚膽顫地向前踏出的步伐往後拉。
然後朝只能袖手旁觀的一斗投以求救的眼神。
真要說起來,期待一斗能夠收拾這樣的事態完全是誤判,不過病急亂投醫的戀歌無法做出這等程度的冷靜判斷。
自知已經無處可逃的一斗,驅策著乾渴的喉嚨擠出話來。
「總……總之……冷、冷靜下來吧,來珠……」
「嗚……咿嗚嗚……嗚嗚嗚嗚……」
啜泣聲當然沒有停止。
「對不起……我……」
「不、不……這不是戀歌你一個人的錯……」
一斗安慰著沮喪的戀歌,卻觸怒了來珠。
「是我的錯嗎……?」
抬起頭的來珠扯開嗓門大吼。
「啊,不,我不是那個……」
「什麼嘛,一斗是笨蛋!明明沒有吻過我,卻吻了戀歌!」
畏縮的一斗在聽到這句意料之外的話後,顯得更加慌張。
「呃,為、為什麼要提這件事……?」
一斗的腦海閃過那晚在陽台上發生的事,還有白天在海灘上發生的事。他不知道來珠是指哪件事情,或是兩者都有,因此完全亂了分寸。
似乎已經看開的戀歌在長嘆了一口氣後,說出對一斗隱瞞的真相。
「來珠……看見了。那天晚上在陽台上發生的事……」
「……」
一斗不由得沉默下來。而在這個時候。
在甲板上,被毫無結果的虛無感囚禁的反省會已經結束,友佳梨子悠閑地轉動僵硬的肩膀,面帶苦笑打開會議室的門。
「哎呀,無意義的軍議還真折磨人,卿……等……」
友佳梨子沒能察覺門後的氣氛,門連敲都沒敲便隨意打開的動作及話語,因為房內的狀況而突兀地停下來。
「你說句話呀,一斗!」
哭腫了眼的來珠正打算拉住一斗時,戀歌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