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話「忘卻之書」

橫飛的驟雨拍打著窗扉。狂風呼嘯著穿過宅院周圍的針葉林,發出了野獸悲鳴似的刺耳聲音。

殘酷的暴風雨之夜。

持續不斷的落雷,震撼著這片大地。

而黑雲密布的夜空,不時的被青白色的閃電所照亮。

「嗚……嗚……」

混雜在震天的雷鳴聲中,這間陰暗的卧室內發出了一陣陣細微的聲響。

好像有誰,像一個戰戰兢兢的小孩子一樣,偷偷的低聲啜泣著。

窗外電光一閃,映照出了房間中的人影。

這是一個瀰漫著香水氣味的卧室。昏暗的光線中,殘留在視覺殘像里的身影有兩個——

一個人蜷縮成一團,緊緊的抓著一張毛毯不斷顫抖著。

而另一個人,俯視著顫抖著的對方,用溫柔的聲音說道。

「沒關係,不用這麼害怕的。」

發出聲音的是一個年輕的女性。雪白的肌膚。飄逸的長髮。身著一件薄薄的睡衣,搭著一條毛織的披肩。而且,在胸前抱著一本書。那是一本厚厚的童話集。搖曳著的油燈,照亮了那古老的封面。

「吶。這真是一本絕妙的書啊。我正想著如果能有這麼一樣東西就好了呢。」

聽著女子的低語,啜泣的聲音漸漸停止了。只是他懷中抱著的毛毯,依然在微微顫抖著。暴風雨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雷聲轟鳴不絕。

她的嘴邊露出了很像笑容一樣的表情。

「那麼,就讓我們繼續吧?」

然後,未曾間斷的呼嘯風聲好像剎那間停歇,卧室內傳出了一聲凄厲的尖叫。

這是在一個暴風雨之夜發生的事情。

戴維·希倫布蘭德是一位出生在西北部的地方領主。雖然沒有爵位,但家境還不錯。在社交界也是小有名氣。另外他還經營著幾座農場,在郊外也有建有一座別墅。

不過他相貌平平,身材也不高,但身體健壯,總的來說還是個很體面的人。年齡大概在35到40歲之間。但因為臉上一半都被濃密的鬍鬚所覆蓋,使得他給人一種超越年齡的威嚴感。

那綹長長的能讓人聯想到獅子的鬃毛的鬍鬚,就是他最大的特徵。雖然那張面容即使恭維著來說也算不上美男子,但無疑是具有相當的威懾力的。

緊挨著他坐著的,是一位盛裝打扮的高挑女性。她的表情一臉正經,劉海在眉毛上方被整齊的切斷。

希倫布蘭德家的客廳,裝飾的如古老的教堂一般莊嚴肅穆。

地板上鋪滿了厚厚地毯,拱形的房梁支撐著高聳的天花板。大門上有一層壯麗的浮雕,皮革的座椅更帶來一種奢華的氣息。在這條客人用的長椅子上,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其中一位,是穿著皮革制男子大禮服的年輕男子。年齡大約在二十歲左右。

他形象清秀端正,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但總給人一種飄然世外的感覺。

現在他看起來十分悠閑放鬆,不過因此就顯露出他像受過訓練的士兵一樣,即便如此全身依舊是毫無破綻。

而另一位來客,是一位穿著奇妙的全黑色服裝的小巧少女。

年齡最多只有十二、三歲。是位有著令人驚艷的,若高檔陶瓷人偶一般美麗面容的少女。

她的胸前正抱著一本大書,那寬大的封面幾乎遮住了她一般的面龐。讓她看起來就像認生的小孩,又如害怕人類的小動物一樣。

兩人面前的桌子上,擺放著白瓷的茶杯,以及幾張照片。

「好久不見了呢,修伊。什麼時候回王都來的?」

戴維·希倫布蘭德手握著蒸餾酒的酒瓶,向青年問道。隨後,戴維又開始一個人美美的自斟自飲起來。

「我是不久前才回國的。現在也不是住在王都,而是在大學城那邊。」

被叫做修伊的青年,用十分得體的語氣回答著問題。雖然表面上是一副笑容滿面的樣子,但是他的目光卻是顯得無精打采。好像是在哀嘆自己不斷被麻煩事所找上門的人生。

「叔父,看您這麼精神真是太好了……最後一次見到您還是在家母的葬禮上吧,一晃已經六年了啊。」

修伊平淡的說著寒暄話,戴維則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黑衣少女向上瞟了一眼修伊的側臉,之後依然保持著沉默,面無表情。

「是啊。姐姐去世已經六年了啊……不過,我聽說過關於你的傳聞哦,修伊。」

戴維隨手撫摸起自己的絡腮鬍子。修伊訝異的眯起了眼睛,

「傳聞?」

「在空軍里十分活躍的樣子啊,好像還成為了擊墜王?」

就像說的是自己一樣,戴維的聲音顯的得意洋洋。

笑容從修伊臉上消失了。他彷彿是在壓抑怒火一般,面部微微的顫抖著。但那只是一瞬之間事。輕嘆了口氣之後,修伊又恢複成了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狀態,

「傳言什麼的,根本就不足為信嘛。」

然後他故意的聳了聳肩。戴維顯得很失望的搖了搖頭,

「不要這麼謙虛嘛。不過,真不愧是我的侄子啊。我雖然沒有上過戰場,但是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可是常常在酒宴的會場,或是城裡的酒吧內展現著自己那令人敬畏的英勇啊。」

一口氣喝下一滿杯威士忌,他豪爽的放聲大笑。

「……那個,不就是喝醉了耍酒瘋而已嗎……」

聽著叔父喋喋不休的自吹自擂,修伊有氣無力的吐著槽。這時,坐在他旁邊的黑衣少女,

「真是個吵死人的中年鬍子。」

她依舊眼不離書,嘰嘰咕咕的自言自語道。

「肯定是那把骯髒的鬍子把營養都消耗了,導致腦機能的退化,才會變得那麼凶暴吧。可以說那把鬍子才是這個中年男的本體吧,真是可悲。」

「什……!」

被喝到一半的蒸餾酒所嗆到,這棟房子的主人劇烈的咳嗽著。

修伊無奈用手扶住額頭,白了黑衣少女一眼。

「我們都聽到了哦,妲麗安。」

咳咳,戴維依然皺著眉頭不停地咳嗽著,但那位被稱作妲麗安的少女完全無視了他。然後她將身體的一半躲在修伊的背後,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又開始了讀書。

「……話說回來修伊,剛才起我就很在意了,這位姑娘是什麼人?」

表情明顯變得很不爽的戴維,壓低聲音問道。

然後又向妲麗安投去了困惑的視線。也難怪他會產生疑問。因為這位被稱為妲麗安的少女的形象,已經足夠稱之為奇異了。

纖細的身體,如白瓷般嫩滑的肌膚。

漆黑的頭髮下,是一雙漆黑的眼瞳。全身包裹著黑色的衣裝,讓人誤以為是工藝品般的精緻美貌。

少女的黑衣被好幾層蕾絲和花褶撐得膨起,將那輪廓包裹的,是金屬的手甲和粗獷的腰鎧。大概是中世紀騎士的典禮服裝,既不能說是禮服長裙也不能說是甲胄。而且她的胸前,還有一個代替蝴蝶結的巨大金屬塊。

那是一個被銀色鎖頭束縛的巨大鎖具——

這是足夠令人感到好奇的古怪服裝。但是,

「啊,她是我爺爺的朋友,名叫妲麗安。」

修伊並沒有顯出很為難的表情,只是輕描淡寫的說道。

「爺爺是指……迪斯佤子爵?」

戴維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哦了一聲。

「我聽傳聞說子爵有一個養女……現在是你在照料她嗎?」

「誒,嘛。發生了很多事情。」

修伊露出了曖昧的微笑。戴維好像心上一塊石頭落了地,舒服的躺坐到了那張柔軟的椅子里。然後一個人鄭重的點了點頭,

「這樣啊,原來你有這種特殊的嗜好啊。」

「特殊的嗜好?」

「嘛,沒錯吧。其實還是成熟的女人才更有魅力……說是要抑揚結合也好,起伏有致也好,總之該挺起來的就應該挺起來……你說是吧,約蘭達?」

戴維說著,就用淫蕩的眼神看向了那位陪侍在一邊的女子。這位被稱為約蘭達的身材修長的美女,露出了略顯困擾的微笑。

「討厭啦,親愛的。別在這麼小的女孩子面前說這種話啦。」

「哦,說的也是呢。在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面前,那話好像確實太刺激了呢。」

隨後就張開大嘴,粗魯的大笑了起來。

妲麗安依舊是面無表情的盯著那兩個人,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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