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魔法師的妹妹·再現 魔法師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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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師正在逃亡。

魔法師正在奔跑。

在瀰漫餿水臭味的夜間暗巷內狂奔。

由於牆壁和房屋成為風的屏障,凝滯的空氣導致巷內惡臭變得更加強烈。再加上滲著污水的垃圾袋與空瓶長期棄置於此,怎麼說也沒人想踏入此地。

然而,魔法師現在顧不上那麼多。

「哈啊……哈啊……!」

他往前疾馳。

一路狂奔。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缺乏運動的身體應付不了持續的狂奔,肺葉與氣管都發出悲鳴,腹側陣陣抽痛。

腳下一滑。

「…………!」

不知道踩中什麼東西。

魔法師嚴重失去平衡,肩膀撞上牆壁,長袍沾滿污水。就算弄得一身臟,他也不加理會。

他沒有餘力去理會。

「不……要……」

魔法師像做著惡夢般呻吟。

他抓住牆壁掙紮起身,試圖儘可能的逃遠一步。

「不要……」

他的腳在顫抖。

膝蓋在顫抖。

魔法師已記不清自己究竟跑了多久,腦海里始終只想著魔術。

他的魔法是種藝術品。

和高掛牆上成為裝飾的傳統流派不同,是活在當下的極致魔法。

正因為如此,他無法忍受其他魔法師的狼狽醜態。

看不清魔法界腐敗現狀的傢伙,最好受煉獄業火焚燒。那些什麼東西都視為禁忌,自行遠離高階魔法的傢伙,最好快點拋棄他們無用的人生。

唯獨我才知道真相。

唯獨我知道魔法真正的意義,魔法真正的型態。

……不。

似乎還有個組織也懂得這些。

〈螺旋之蛇〉。

(啊啊……〈螺旋之蛇〉……)

這名字多麼甘美動人。

對人類遞出禁忌果實的蛇之名深深吸引著他。只要攜帶見面禮投奔那名字旗下,這次他一定能登上魔法的高峰。

他曾這麼認定。

明明曾這麼認定的。

為什麼,現在卻得竭盡全力逃亡——

「——你不逃了?」

如背後月光般冰冷的聲音響起。

「…………!」

魔法師猛然回頭,暗巷內除了他以外別無其他人影。

聲音不是來自地面。

半空中,側坐在掃帚上的少女微笑問著。

「咿!」

魔法師倒抽一口氣,身體反射性的行動。

正如字面所示,他構成打從出生以來持續鍛鏈的魔法之印,已從顯意識分離的「力量象徵」自心底浮現。

天使召喚術。

從十九世紀末開始被廣為研究——在〈協會〉也最普及的魔法。

亦即透過四大天使的象徵,召喚地水火風四大元素,隨心所欲加以操縱的魔法,

「我右手乃米迦勒!」

他吶喊出「神的肖像(Michael)」。

對應的四大元素為火。

「五芒星在我周圍燃燒,六芒之星屹立不搖!」

冠上天使之名的咒力化為炎劍灼燒夜空,沖向少女的身軀。

對魔法師來說,這一擊堪稱淋漓盡致。

難道是絕境與恐懼反倒提高了他的集中力,激發超越水準的表現嗎?能在危急之際施展如此精湛的魔法,足以證明男子是個一流魔法師。

但是——

眼見魔法襲來的少女手指一動。

「我乞求。藉月光之守護,平息醜惡災禍。」

詠唱十分簡短。

少女的手環回應壓縮至極限的指令,如面對幻影般凝聚月光,輕鬆擋下炎劍。

「——!」

縱使殺招被破,魔法師仍未放棄。

「強壯偉大的主啊,再一次(AGlA)!」

魔法師加重力道詠唱。

他聚集即將散去的咒力,伴隨縮寫的咒語揮出第二擊、第三擊。

「主啊,再一次(AGlA)!」

「再一次(AGLA)——!」

每一次的攻勢都被包覆少女的月光薄膜彈開。

比絲絹更輕薄的光膜毫髮無傷,唯有火花空虛地散落,被城市的黑夜吞沒。

「……打夠了嗎?」

少女緩緩問道。

魔法師理解到,對方是刻意等他施放魔法。

好給予他足夠的絕望——足夠的懲罰。

啪唰……傳來臀部撞到什麼的聲響,他的腦海一角明白自己正因膝蓋脫力而跌坐在地。乾涸的口水黏住喉嚨,男子好不容易才喘息般的擠出聲音。

「你……你是……」

癱坐在地上的他,不顧形象的企圖逃跑。

除此之外什麼都辦不到。

除此之外什麼都無法思考。

因為他眼前的人物是……

「制裁魔法師的魔法師……!」

「沒錯。」

少女點點頭,從漆黑的斗篷里取出一根咒物。

那是槲寄生。

在古老居爾特神話中殺掉不死身神只的魔力植物。

啊啊,在短短几年內,將全世界本來只有寥寥數人能夠使用的居爾特魔法理論化、體系化的,不就是這名少女嗎?

「——我乞求。藉月光之守護貫穿西南方的災厄。」

制裁之箭貫穿魔法師的身軀。

*

「……喵~」

「喵~」

「咪嗚~」

「喵~~~~嗚~!」

四隻貓的叫聲在異國夜色中回蕩。

一個帶著貓叫聲走動的人影漸漸浮現。

「哎呀,辛苦你了。」

身穿西裝的青年——貓屋敷蓮望向倒地的魔法師,淡淡苦笑。

因為他發現抽搐著口吐白沫的對手還有呼吸。

「達瑞斯副代表不是表示過……最好能殺掉目標,發揮威嚇效果嗎?」

「建議又不是命令。」

哼!穗波重重噴了一口氣。

他們離開剛才的暗巷,來到塞納河畔。

塞納河。

無須多作說明,塞納河正是流經法國首都——放眼全歐洲也首屈一指的城市——花都巴黎的河川。

路燈及觀光船散發的光亮在優美的水流上互相依偎,在那些宛若寶石的閃亮光彩映照下,少女冷淡的側臉看來顯得比方才年幼幾分。

她微微嘟著嘴開口:

「既然不是命令,我當然會自行判斷。像這種小嘍羅,別殺掉才更能維護我的精神衛生。」

「唉,你的話也有道理。」

青年聳聳肩微露苦笑。

他的笑容彷佛很欣喜,又彷佛很為難。

脫下和服換上西裝之後,青年的感情隱藏得更深了。從視服裝為社交界盔甲的西歐習慣來看,這或許是理所當然的改變。

就算並非如此,兩人若想守護自己,不在〈協會〉的嚴苛任務中受創,武裝心靈也是唯一的做法。

「……話說回來,目標似乎太多了點?」

少女不滿的抿著嘴說道。

「太多……嗎?」

「從上個月算起,這已經是第四個人了。即使反抗〈協會〉的魔法師勢力在巴黎很興盛,這樣接二連三的冒出來可處理不完。」

她憤慨的怨言十分正確。

兩人接到命令,要他們緝捕巴黎的〈協會〉反叛分子。先不提總部和〈學院〉的所在地倫敦,〈協會〉的監視在天高皇帝遠的巴黎難免較為鬆懈。

不過當此多事之秋,也不能輕怱對西歐重鎮——巴黎的監控。對〈協會〉而言,派出穗波與貓屋敷——兩名「制裁魔法師的魔法師」來處理,已是相當積極的舉措。

然而。

再怎麼說,人數都太多了些。

四人聽起來並不多,但卻是在「制裁魔法師的魔法師」監視下仍有的數量。檯面下究竟有多少魔法師認同〈螺旋之蛇〉的理念,更是無法估算。

「唉,這也代表了,現在的魔法師有多饑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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