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麼,一開始先凈化下場地吧」
首先,美貫站了出來。
嘴和手都提前洗漱過了,幼小的身體用鹽去除污穢。
她感覺些緊張而緊閉著嘴,把在楊桐樹枝綁有紙垂的玉串,放進腳邊水桶的清水裡。
「きわめて汚きもたまり無れば穢れとはあらじ、內外の玉垣清浄」(譯者註:出自《一切成就祓》)
伴隨著祝詞,她舞動玉串。
附於楊桐的水滴,濺灑空中。
隨之而來,祭壇的咒力發生了異變。
——〈禊〉。
這是神道的魔法特性即絕對結界。遵循那個術式和原理,如漣漪一般,〈阿斯托拉爾〉事務所的庭院漸漸被凈化了。
那是,在染上任何魔法之前,無色的咒力。
這是為了把咒力歸還這片土地,最初的準備。
「真不愧是……美貫的〈禊〉啊」
安緹莉西亞輕輕呼了口氣,做出了讚賞。
「那麼,我們也」
優雅地,那手臂往旁邊一橫。
弟子們,已經各自散開在四個方位了。
東南西北。精準確定方位,是所有儀式中的基礎。為了以自己作為儀式的基點,他們移動過一次之後,就再也不會移動了。保持一定的呼吸,甚至讓重心也如不動的金屬一樣紋絲不動。
彷彿在申明人非人——這一點才是魔法。
「四方守護者,彙集四周諸力!」
遵從安緹莉西亞的指示,四個方位的弟子一同詠唱。
「Hekas,Hekas,Este,Bebeloi!」(譯者註:希臘語中宣布儀式開始,驅散邪惡的話語)
複合詠唱,沒有一絲的停頓。
那樣子,彷彿是一支以安緹莉西亞·雷·梅扎斯為指揮者的管弦樂隊一樣。寥寥五、六人,由這位少女來率領之後,卻如同一支聲勢浩大的大軍一樣。
(哇啊……)
樹,倒吸了一口涼氣。
「OMNIA IN DUOS: DUO IN UNUM: UNUS IN NIHIL: HAEEC QUATUOR NENIA NEC DUO NEUS NEIHIL SUNT.」(譯者註:考證中)
(對了……安緹莉西亞小姐,真的是首領啊……)
看著那番景象,樹按住胸口。
好久沒有看到少女首領身份的一面,少年的心中隱隱痛癢。
那個是,樹當做目標的身影。
自己也想變成那樣子——能夠引導一些人,帥氣又颯爽——最初讓自己有這種想法的,最引以為傲的少女的背影。
「——社長」
誰淘氣地向樹搭話道。
光聽聲音,樹就知道是誰了。
「嗯」
樹點點頭道。
那麼,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沒有空閑磨磨蹭蹭。胡思亂想。
「GLORIA PATRI ET MATRI ET FILIO ET FILIAE ET SPIRITUI SANCTO ETER SPIRITUI SANCTO INTERNO UT ERAT EST ERIT IN SAECULA SAE SE IN UNO PER NOMEEM IN UNO ARAARITA」(譯者註:考證中)
〈蓋提亞〉的詠唱結束了。
咒力由四個方位的弟子所引導,一些咒力散去了,一些咒力被吸收進弟子們的體內。這也是,跟一開始商量好的一樣。多餘的咒力可以用於讓還不夠成熟的弟子進行成長。在四個方位,不是安緹莉西亞,而是3=8和4=7的人員,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那麼,〈阿斯托拉爾〉呢?
「社長命令」
少年沒有取下眼罩,以自己的聲音說道。
「貓屋敷先生,穗波小姐——開始合同禮儀」
「是」
「嗯!」
兩人,都看似歡喜地回應道。
「謹請,楊德真光照天尊,招來天道,急速急來應願!」
「吾乞求!月亮女神凱麗德溫(Ceridwen)啊,帶來恩惠的大地女神啊!」
如果〈蓋提亞〉是四個方位,那〈阿斯托拉爾〉就是兩極。
東方和西方兩個方位,分別由貓屋敷和穗波來負責,憑藉凱爾特魔法和陰陽道的術式,來引導咒力。如果〈蓋提亞〉是正規整齊的管弦樂隊,那〈阿斯托拉爾〉就是藝術家各自展現個性的搖滾爵士音樂的即席演奏會。
(……嗯)
過了一會兒,樹也明白了。
不論是穗波、安緹莉西亞,還是貓屋敷,會以合同禮儀的形式接納的理由。
那就是,為了見證樹。
為了見證伊庭樹不是以朋友的身份,也不是以同伴的身份——而是以〈阿斯托拉爾〉社長的身份,以跟〈蓋提亞〉的首領安緹莉西亞同等地位的身份,成長到了什麼地步。
樹在這裡所做的,就只有發號施令。
不過,光是如此也很有意義。
安緹莉西亞就是那樣。
那麼厲害的魔法師,這次一句咒語都沒詠唱。
那是因為,她知道這個合同禮儀的意義吧。
不是為了進精魔法,而是要以首領的身份,灌注全力進行展示,各自結社的存在方式——〈蓋提亞〉是個什麼樣的組織。
那麼。
伊庭樹,也只要跟平時一樣即可。
儘管不能使用魔法,也要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就好。
只要,是以統領〈阿斯托拉爾〉的社長的身份,比誰都要相信大家就好。
「六甲六丁,天門自成,六戊六己,天門自開。六甲磐垣,天門近在。真光朗照天尊,詔敕授受願文」
「憑藉月光和槲寄生的加護,引導沉睡於大地的各種豐富力量。西方之光啊,與黃昏一同唱響喜悅之歌」
凱爾特魔法,和陰陽道。
為了避免咒波干涉,兩個術式分離,獨立開來,卻又各自巧妙地相互輝映。
這項工作是讓〈蓋提亞〉的弟子們驅散的咒力,更加適應向土地。
儀式包含了這樣的意義,很久以前就在這片土地,跟這片土地一起生存至今的〈阿斯托拉爾〉,認可新來的〈蓋提亞〉。
所以說是,親善禮儀。
(…………誒?)
突然間,樹屏住了呼吸。
有一點點,怪怪的。
一股瘙癢感,拂過右眼的表面。
在〈阿斯托拉爾〉事務所的裡面——面向外院的的窗邊,感覺到有異樣的咒力在湧起。
不是在場任何一人的,是個不應該存在的咒力。
(…………!)
不詳的惡寒竄過背脊。
同時,在少年的腦中,迴響起某句話。
『代替安緹的父親,我聽說有個古老教會被整個炸飛了。』
「黑羽!把那窗戶附近的東西全都釋放出來!」
「好!好的!」
但是,咒力的膨脹要更快。
膨脹的咒力,幾毫秒就達到了臨界點。就算黑羽想用騷靈現象來廢棄那,這也是為時已晚的剎那領域。
(————?!)
恐怖感,貫穿背皮。
就像是有把槍,指著太陽穴一樣。
就像是快要達到極限的定時炸彈,用繩子綁住了自己一樣。
重要的是,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當做自己目標的少女,會被炸飛成灰塵的預感。
「不行行行行!」
瞬間,伴隨著吶喊,樹飛奔而出。
「樹?!」
比所有的思維都要快,他把金髮少女抱在懷裡,庇護她而把身體甩了出去。
磅地一聲,響起個破裂的聲音。
像是爆竹一樣,明顯很吉祥的聲音。
「…………………………………………………………………………誒?」
過了好一會兒。
樹帶著個愚蠢的聲音,抬起頭來。
那張臉上,噼里啪啦地,糖果和餅乾和巧克力等,形形色色的點心雨落了下來。
『——樹,聖誕快樂!這是拉碧絲送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