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白之魔法師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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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世界的混亂還需要幾天才能平息。

〈螺旋之蛇〉和〈協會〉進行接觸,〈阿斯特拉爾〉成為雙方魔法決鬥仲介者的情報轉瞬間傳遍魔法界。

當然,負責宣傳的是〈銀之騎士團〉與〈蓋提亞〉。

兩者目的都是避免有人違反約定。

不管〈協會〉也好、〈螺旋之蛇〉也好,既然需要有共識的結社支持,在消息昭告天下之後就難以做出露骨的背叛行為。

從結果來看,許多魔法結社失去鎮靜,還造成由上到下的大騷動,全都有賴後日歷史學家整理這段時期的變化。

無論如何。

「…………」

大致處理完會面及業務之後,達瑞斯•李維走在倫敦某條小巷內。

這是他例行的散步路線,幾乎固定每星期某一天有段時間會在此漫步。

若仔細觀察他的行動,就會發現男子的步調如報時般精準。

「…………?」

壯漢的目光半途倏然仰望牆頂。

一隻長著明顯是人工翅膀的俄羅斯藍貓坐在牆上。

「果然……是你?」

達瑞斯有些疲憊的嘆息。

總是生氣勃勃的他,難得流露疲色。

「哎呀,你沒聽說嗎?我和影崎碰過一面了。」

「嗯,他沒告訴我。」

「你真缺乏人望。」

翼貓尖銳地斷定。

假設貓的真面目如她自稱是海瑟•安布勒,她跟達瑞斯•李維應該是親生母子。

可是,雙方身上感覺不出一絲親情。

相對的,他們之間的聯繫唯有荒涼得驚人的——空洞感情。

達瑞斯壓低嗓音質問:

「那個術式是出於你的指令吧?」

「沒錯。」

「……原來如此。若是你,應該知道密藏的術式,視情況而定大概也知道還原方法。安布勒(暗影)家族正是熟知〈協會〉的黑暗面,才會冠上這個名稱。」

「沒錯。」

翼貓同意他的推測。

「……不過,使用方式是那孩子決定的。」

她補充道。

「他只是問我,如果〈螺旋之蛇〉與〈協會〉正面衝突,雙方可能用那些術式?有沒有對抗的方法?——至於刻意引出〈螺旋之蛇〉,誘使你準備妥當發動預計的術式,這可是狡猾得連我都沒法輕易想到。」

「…………」

實際上,翼貓說的沒錯。

光是知道〈協會〉的奧秘術式也無濟於事。

伊庭樹交出結社擔任對應〈螺旋之蛇〉的部隊,拿獎品紅色種子當誘餌,這才獲得運用知識的場地。

更何況是他行動的根本。

——企圖讓〈協會〉與〈螺旋之蛇〉舉行魔法決鬥的可怕構思。

這已超乎不是魔法師身分才有的靈活思路。

這是熟知魔法師卻屬於不同次元的思想。

在達瑞斯•李維眼中,伊庭樹確實晉身為站在同一地平線上的玩家。

壯漢停頓一下,再次開口:

「你特地現身,是不想讓我對此事抱持多餘的疑問?」

「打從以前你就是個疑心病很重的孩子。要是你刺探一些不存在的疑點,比方說我們一開始就和〈螺旋之蛇〉聯手的可能性啦,我會也很頭疼。」

「事實上,我是考慮過。」

藍西裝壯漢板著撲克臉說道。

「不過若是如此,〈阿斯特拉爾〉應該在半年前就逃亡了。你們也可能是最近才聯手的,即使你現在否認也無法完全消除懷疑。」

「疑心病真重。」

翼貓傻眼呢喃,達瑞斯倏然眯眼。

「實際上,〈阿斯特拉爾〉回收了紅色種子吧。」

「那還用說。交給你們〈螺旋之蛇〉不會接受,反過來說你們也無法接受的。」

「嗯,說得也是。」

達瑞斯承認。

「……不過,我們接受與否和咒物的危險性是兩回事。〈螺旋之蛇〉為其目的對咒物施加的咒術,以及咒物在那名少年右眼存放過十多年都是事實。」

達瑞斯口氣鄭重地給予翼貓忠告。

不,儘管字面上是忠告,他補充時的表情卻愉悅地扭曲成不對稱形狀。

「小心別再讓你重視的同事變成廢人。」

「…………」

翼貓無法回嘴。

唯獨那件事讓她抱憾萬分。

壯漢從對話的「空白」看出她大受打擊,隨即按照平日的行動掉頭離開倫敦小巷。

目送藍西裝背影離去半晌後,翼貓自言自語。

「……我知道。」

沉重無比的話語彷彿牢牢刻進她心底。

「我絕不會重蹈上一代的覆轍。」

翼貓的聲音充滿等閑不得碰觸的強烈決心。

*

「……喵~」

「喵~」

「咪嗚~」

「喵~~嗚~」

四隻貓在倫敦的廉價公寓內交互嗚叫。

在貓群中央,穿著西裝的青年精疲力竭地靠在椅上。

「……貓屋敷先生,你不要緊嗎?」

開口的人當然是穗波。

他們都抱著一大堆文件,正在撰寫本次事件的報告。

「不不,我有點逞強過頭,疲勞一直沒完全消除。看你神采奕奕,大概是我的年齡問題吧。」

青年揉揉肩膀苦笑。

他不由得回想起這次的來龍去脈。

「……我實在沒料到,他竟會提出魔法決鬥。」

貓屋敷閉起一隻眼睛說道。

「這麼做的損害的確最小。魔法決鬥制度的建立,本來便有不讓數量稀少的魔法師因紛爭更加疲弊的意思。」

「……對呀。」

穗波也表示同意。

這個提案也超乎少女的想像。

基本上,她甚至沒想過〈協會〉和〈螺旋之蛇〉能夠正常談判。

「你覺得這點子有伊庭同學的風格嗎?還是沒有?」

「都有。」

貓屋敷回答。

「除了伊庭樹,大概沒人想得出那個結論。還有,我們知道的樹也想不到那個結論。其中的落差,應該是他的成長。」

「是呀。」

這次穗波的附和包含一絲為難。

因為她感受到貓屋敷說少年有所成長,卻以「應該」略作保留的心情。

(……這說不定是孩子離巢的寂寞。)

少女心想。

又或者,是他們的存在阻礙了樹的成長。

也許像這樣強迫分開,才意外促進了少年的變化。

想到此處,穗波總覺得有些歉疚。

然後,她想起當時少年在〈螺旋之蛇〉與〈協會〉面前切入的話題。

當少女問他為什麼肯做到這種地步時,樹的回答。

——『我……做了夢……』

——『夢裡大家都在……穗波和貓屋敷先生回來了……安緹莉西亞小姐也板著臉喝紅茶……這樣的夢。』

少年說,他因此拚命思考。

聽到樹的動機,大多數人都會斥為無聊——但是對他們而書卻非常神聖。

光是這樣,穗波就忍不住歡喜。

樹不惜拼到這地步也想找回他們的心意洋溢胸中,貓屋敷想必也一樣。

「他雖然變了……卻也沒變。」

少女開口。

「或許吧。」

貓屋敷也回應道,兩人的口吻十分相似。

片刻之間,鏡子彷彿映出兩名過去在〈阿斯特拉爾〉共度時光的——制裁魔法師的魔法師彼此的回憶。

「我們也有很多問題可思考啊。」

「——不,情況應該很簡單。」

一個不屬於兩人的聲音自玄關響起。

他們回頭望著緩緩打開的大門,神色僵硬。

「影崎……先生。」

由於對方是上司,因此青年沒有直呼其名。

沒有堪稱表情的表情的上司簡潔地表達意見。

「下次交手將是決戰。無論伊庭樹設下什麼條件,都無法避免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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