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後陰陽師
那是,下著冰冷雨水的一天。
「……喵」
「喵」
「唔喵」
「喵~~~」
四隻貓咪,各自仰望天空叫著。
瓦通紙箱濕淋淋的,四隻貓咪都還小,甚至最小的白貓,連眼睛都還不能順利睜開。
儘管如此,它們還是叫了。
不是想讓誰聽見,也不是想述說些什麼,它們只是竭盡全力地叫著。
哭了。
「……喵」
「喵」
「唔喵」
「喵~~~」
悠遠,而響亮。
有力,而微弱。
在它們,筋疲力盡之前,
「……哼」
只有最年長,並還留有些體力的黑貓,窺視了下那個聲音的主人。
那是個撐著日式雨傘,身著平安風格外褂,眼睛細長的少年。
二夜晚陪伴著,魔法師和式神
在那之後,時光飛逝。
不知何時,貓咪們有了名字。
總是在睡覺的黑貓叫玄武,老是惡作劇的白貓叫白虎,裝模作樣知性派的花斑貓叫青龍,任性而性情不定的三色貓叫朱雀。
「守護四方的四神之名。——你們是我的式神了。希望你們作為與名字相配的使魔,能好好表現」
少年咕嚕咕嚕地,說給貓咪聽。
畢竟,少年是個魔法師。
尤其是對作為陰陽師的少年而言,跟式神是否合得來是個很重要的問題。老實說青龍都在想,把剛撿來的貓咪拿來當式神行不行啊,但少年的表情格外認真,儘管莫名其妙但還是不得不傾心聽他說。
「當然,貓咪就是貓咪,正因為是貓咪,這點程度的恩惠是理所當然的。啊不對,這種不分公私的行為是種壞習慣,但把貓咪的神聖和工作混為一談實在是……」
少年因為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抱頭了。
總之。
四隻貓咪和少年,彎轉了很多地方。
住過老宅子,也住過山上的神社。
每一次,四隻貓咪的工作都很賣力。它們和少年一起追逐過幽靈,驅趕過妖怪,也和壞魔法師交過手。
大家,都很開心。
少年冷淡而溫柔,而且雖然妖怪很嚇人,但跟那時的饑寒交迫相比要好多了。不對不對,不是要好多了,是大家朝氣蓬勃地爭鳴。
是啊,那多半是——
多半是因為,大家,都喜歡上了少年。
最後落腳的,是個小洋館。
在那裡,有很多各色各樣的魔法師,他們自由自在。
有嚴肅的巨漢鍊金術師,有也不知道是虛無僧還是密教僧的和尚,還有笑嘻嘻的妖精博士『社長』,彙集了各式各樣的人。
「還真是些,不像話的傢伙啊」
少年,老是這麼咒罵。
不過,
「唔喵」
青龍輕輕地叫了一聲,就像是在表達說的不錯一樣。
因為咒罵著的少年的臉,看上去跟現在的我們很相似。
三新人與眾別,午後獨一人
「再會了,蓮」
身材較小的和尚,揮手離去,是一個冬天早晨的事。
不知何時,洋館空蕩蕩的了。
好像是因為『社長』不見了。
朱雀,並不清楚『社長』這個詞的意思。大致知道是指最偉大的人,那麼就讓新人來當『社長』就好了吧。
——誰,都無法取代那個人。
說這話的,是第一個消失掉的鍊金術師吧。
「喵~~~」
朱雀轉過身來。
獨自一人,眼睛細長的少年——已經長大了的青年還留在洋館裡。
他已經沒有了以前性格孤僻的感覺。青年素來平靜,就連有人離開事務所的時候,他也只是不吱聲地目送而已。
跟以前不同,明明他平時都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如同忘記了笑眯眯以外的表情一般。
後來。
又多了一個,小巫女。
這樣,就稍微一點點地,填補了洋館的空白。
儘管如此,跟以前已經大為不同了。兩人四貓過日子,這洋館也太大了點,好像也需要很多各種貓咪不明白的東西。〈協會〉的人久不久會來,怪討厭的。
青年,工作很賣力。
雖說有小巫女,但基本上都是他一個人在幹活。
東奔西跑,就跟住在事務所一般,不分晝夜地寫稿子。好像是因為『社長』不見了,所以無法從事魔法師工作了。四隻貓咪也無所事事,只能在無人管理的庭院玩耍,晒晒太陽了。
所以,
「喵~~~~~~~」
朱雀長叫一聲。
四一人始一人終
——不論多了多少天,不論多了多少天,
——不論多了多少天,不論多了多少天,
青年都沒有變化。
一邊做著旁人來看比較快樂的工作,一邊時不時地被截稿逼得鬼哭神嚎,……好像都不怎麼認真的樣子。
什麼都是假的。不,也許本來就沒有什麼認真。如果一切都是假,跟真實就沒有什麼區別了吧?
日復一日的生活,人和貓咪都很疲了。
明明時光在慢慢飛逝,唯獨這個洋館裡時間是停止的。
長大了些的巫女,可以慢慢地幫下青年的忙了,儘管如此洋館還是沒有什麼變化。
「喵」
白虎一邊漫步於走廊,一邊有些寂寞地叫了聲。
白虎知道。
青年,一直在等待。
曾今那般開心的魔法師青年,不惜放棄魔法師身份,在等待『社長』的歸來。
所以,貓咪們也在等待。
在等待『社長』歸來的,那一刻。
——誰,都無法取代那個人。
在等待解開那種咒語束縛的什麼東西。
五魔法始於黎明
過了很久,很久。
一個暖洋洋的,春天過晌。
「那那那……個,是這裡嗎?」
一個十分戰戰兢兢的聲音,在洋館前響起。
是個男孩子。
十四、五歲的男孩子,來回數次地看著手上的信和洋館。遮住半張臉的,是如海盜般的漆黑眼罩。他是個跟那種眼罩一點都不相配的,一臉膽小相的男孩子。
「……喵?」
碰巧在牆上睡著的玄武,微微睜開眼睛。
途中,圓圓的尾巴猛然立起。
身子一驚,人來了。
「唔喵」
在旁邊,青龍也一臉知道了的樣子點點頭。
「喵喵喵!」
「喵~~~~~~~」
在少年的腳邊,白虎和朱雀已經在來回奔跑了。
「怎怎怎怎怎怎、怎麼了這!貓屋敷?!貓屋敷嗎?!」
「——哈?那位叫我啊?」(譯者註:貓屋敷有養了很多貓咪的屋子的意思)
伴隨個吃驚的聲音,洋館的大門開啟了。
立刻,大門那邊的青年就得意地笑了出來。
「啊啊,您是伊庭樹先生對吧」
語氣一百八十度大變——但是,青年看似真的很開心似的笑著,用打開的扇子抵住嘴邊。
「……喵」
「喵」
「唔喵」
「喵~~~」
貓咪們,已經明白了。
明白這人是『社長』。
明白就是一直在等待這個跟之前的『社長』完全不同的,弱不禁風的男孩子。
「那那那那那那個,這個!我,收到了封信說父親的遺產什麼什麼的,所以來看看……」
「是的是的,我知道。請先喝杯茶吧」
笑眯眯地隱藏著壞心眼,青年把他請進了洋館。
「啊啊,是社長哥哥!」
「呼誒!社、社長?!什麼意思!那個,啊,是貓屋敷先生是吧,那是什麼意思啊?!」
「哈?你看啊,繼承遺產就是當社長啊」
「誒誒誒誒誒誒誒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