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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夜晚。
濕潤的月光,滴灑在面向洋館外庭的露台上。
這是〈阿斯托拉爾〉事務所的,露台。從以前起那露台就放著無人認領的搖椅,而貓屋敷的式神玄武和白虎經常蜷曲著,在那曬著太陽。
翼貓,就躺在那椅子上。
今宵,是半牙下玄月。
庭院的花兒沐浴在月光下,帶有一絲不可思議的色彩。在某個角度來看,甚至會看見花兒自身在發光似的。考慮到種植的種子里,也有咒物素材,會有那種現象也是當然的吧。
就在那樣一片,神秘的景象中。
翼貓,像是打哈欠似的伸著脖子。
「怎麼了?」
響起個聲音。
接著,從事務所裡面,緩緩地浮現個瘦小的人影。
是奧爾德賓·葛勞茲。
「我剛才,去把我家的笨蛋(Dummkopf),好好修理了一番。他睡去了,要做好幾個噩夢吧」
「哎呀哎呀好可憐。——那麼,找我什麼事?還是說想幫我開個歡迎會?」
「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跑出來?」
奧爾德賓開門見山問道。
「為什麼?那種事要理由嗎?」
「就算沒有理由,也應該是有什麼契機吧」
奧爾德賓,以犀利的目光注視著貓咪的身影。
「的確,我聽說我家笨蛋(Dummkopf)的目的了。我也認可了他認您當老師的事」
少年的話語,清晰地響徹於暖春的夜晚。
「——不過啊,在上一代〈阿斯托拉爾〉的成員中,除了行蹤不明的伊庭司之外,就只有黑澤爾·安布勒一直沒有現身。那又是為什麼,到了現在才滿不在乎地跑出來?」
接著,
「哎呀這個啊」
翼貓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這般過分嬌生慣養他的人,竟然同意那孩子去外國修行啊」
「啰嗦。是支蓮私自帶他去的。怎麼說,支蓮都是前輩,也是那個笨蛋(Dummkopf)的師傅,我怎麼可能有怨言嘛」
沒有否認,過分嬌生慣養,好像奧爾德賓也有著一定的自知之明。
——支蓮出現在〈阿斯托拉爾〉,是去年,京都事件之後不久的事。
一如既往突然現身的支蓮,聽了樹的事情後,就開始了新的修行。
那番景象,就算跟以前奧爾德賓的陪練相比也是慘烈十足,但看見樹基本上都表現不錯的支蓮,入冬後,就突然把少年帶去了香港。
順帶一提,把樹扔在香港後的支蓮,就繼續外出旅行去了,音訊全無。那個僧侶做出的這種可以稱之為不負責的行為,奧爾德賓竟然許可了,很不可思議。
「話說,怎麼樣」
奧爾德賓在眉間聚起皺紋問道。
「你出現的理由,能說明一下嗎?」
「是啊」
貓咪呵呵地笑著。
「主要是因為在世界各地周遊的我,不經意被支蓮君找到了。這樣說明夠了嗎?」
「就算是在世界周遊,也不會一點都聽不到〈阿斯托拉爾〉的傳聞吧。前年就不說了,去年〈阿斯托拉爾〉有關的事件接二連三,不論是倫敦的〈學院〉那次,還是〈協會〉和〈螺旋之蛇〉的攻防戰那次,都算是些比較重大的事件吧」
「但是啊,我在業界金盆洗手,一直在安度晚年了的啊」
翼貓輕飄飄地,舞動著尾巴。
「怎麼?你在懷疑我嗎?在懷疑我是不是真的是樹君的幫手?「還是說——在懷疑我是不是真的是黑澤爾·安布勒?」」
「…………」
面對奧爾德賓的沉默,翼貓加深了笑容。
從嘴角微微浮現出的表情,跟這隻貓咪很是相配。
「也是啊。就連我也是那樣想的。因為,除了我本身的話以外,就沒有任何,我是黑澤爾·安布勒的證據了」
帶著月光之色,翼貓的瞳孔淘氣般地閃著光。
但是,
「……那種事,無所謂了」
奧爾德賓搖搖頭說道。
「嘿,是嗎?」
「重要的是如你所言的,你是不是真的是站在我們一邊,這一點」
對著一字一句,清晰說出的少年,翼貓呵呵地笑著。
「忠誠可嘉。是因為那孩子品德好吧」
「那種人,就是個笨蛋(Dummkopf)。比起那些,快點回答我啊。是敵是友?」
「我說也行,但只憑我一句話你信嗎?」
「再請你說些提高信任的話好了」
「啊啊,原來如此。那就把後面的人也叫上,一起談談比較好吧」
「?」
聽到那話。
奧爾德賓,猛然轉向身後。
在露台,浮現出新的人影。
「美貫,拉碧絲」
在之後,立刻仰望天空,看到半透明靈體後大吃一驚。
「黑羽」
「對、對不起」
可能是正在搞衛生吧,身著女僕裝的靈體,慌慌張張地低下頭。
「因為,人家在意嘛」
「拉碧絲,也是一樣」
美貫緊握拳頭嘟著嘴,拉碧絲則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站在露台上。
可能是那很搞笑吧,翼貓啪嗒啪嗒地抖動著翅膀笑著。
「呵呵呵呵呵,大家都聚集起來想問我啊?明明藏得不是很好,你竟然沒有察覺到」
「……不用多管閑事」
代替避開視線的奧爾德賓,另一個少女向前來。
「我也想,問一下」
少女提出要求。
「……我也很在意樹君的變化。到底,您和樹君,在香港做了些什麼?」
這是,黑羽以強烈的語氣說道。
一般,絕不會逼迫他人的少女會這樣實屬罕見——正因為如此,翼貓也無法對那番話不做理睬。
「也沒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啦。我跟樹君進行的修行,可都是很正統的。如果是像隸屬〈協會〉的魔法結社,在哪都會做那種事的吧」
翼貓說道。
這隻貓咪那般說後,明明外貌的的確確是貓咪,可卻讓人錯覺是普通的人類在說話似的。
「是啊」
翼貓輕輕地,歪著腦袋。
「那麼就如一開始被問的一樣——說起傳授了樹君魔法——我不再隱居的理由,我來回答這個問題行吧?」
翼貓,突然望向遠方。
動物的表情,人類是一丁點都無法理解。
即便如此,看上去會有那種感覺,是因為附身於這隻貓咪——自稱黑澤爾·安布勒的魔法師自身的原因吧。
黑羽,眨著眼。
「那種理由,真的有嗎?」
「剛才說過了吧?我一直在隱居。我已經,什麼都不想做了。就算是可愛孫女所屬的結社,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插一腳了」
「那麼,為什麼?」
在那提問後,過了一會兒。
接著,翼貓混雜著苦笑地這樣答道。
「……「他給我下跪了」」
「誒?」
「哈?」
「嘿?」
黑羽和奧爾德賓和美貫,一同皺起眉頭。
不露表情的也就只有拉碧絲而已,因此美貫對那持有對抗心,就想重新擺出冷靜的表情,但為時已晚。
呵呵地,翼貓浮現出一如既往的笑容。
「沒想到能遇到這個樣子的我啊。大部分魔法師,都會是吃驚,或憤怒,兩者之一的。前者就不必解釋了,後者是特意來見我的魔法師,卻發現是使魔(Agathion),才會那樣說的。這個嘛我覺得那是正常的反應,這副用於隱居的身子我也不會有什麼要求……但那孩子啊,遇到了這樣的我,卻突然下跪了」
翼貓的聲音,帶有苦笑之感。
「那天很冷。是冬天,非常的冷。我記得早上起就開始下霜了。雨雪交加。啊啊,那種雨雪交加比雪要難受的多。支蓮君帶著樹君,登上我所在的山上,是那種天氣中接近黃昏的時候了。要在那麼冷的天氣中,登上那種險峻的山頭是很累人的吧」
話,繼續著。
任何人,都感受到了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