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伊庭樹整整睡了一天半。
極度疲勞的身體,是需要這麼久的休息的。
實際上,這都還嫌短的了,要是沒修學旅行的話,還會再睡個三天或四天的吧。精氣耗盡的身體,就算有穗波的秘葯,也不可能立馬恢複。
然後。
修學旅行,最終日。
大清早就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潛入大家住宿旅館的樹,立刻就被逮了個正著。
「——你這笨蛋!混球!伊庭!」
一臉嚴肅棋盤臉而怒吼道的是山田。
「喂、喂喂,怎麼說伊庭的啊,這是和笨蛋混球一樣的罵人話啊!?」
「當然了,你這薄情鬼!雖然安緹莉西亞小姐說讓幫敷衍一天的,但你,竟然在外面鬼混了兩天!?難道是那個!?開心而幸運的成人階梯活動啊,你這總被牽連的色鬼!」
「我也……不太贊成」
委員長功刀在旁邊,也表示同意。
「那、那個,完全不是那樣子的……」
「哦哦。詳情之後會好好聽你說的。得了快過來!」
「等、等等……我、我還困著……可以的話還想再睡下……」
但卻被山田拖拽著,在旅館入口處,
「你看」
一聲後,樹被猛撞了一下。
「——呼誒」
一下,睡意全消。
穗波和安緹莉西亞,在那等著。
不,那本身沒什麼好驚訝的。因為這兩人比樹恢複得快,貌似昨天就和修學旅行隊伍匯合了。
但是,那服裝是。
穗波穿著的是,以紅和白為基調的鬆弛帶子的長袖和服。
安緹莉西亞盤起了濃厚的金髮,也穿著以黑色和紫色為基調的長袖和服。
兩人被樹目不轉睛的盯著,都有點狼狽地尖起嗓音。
「怎、怎麼?有哪系錯了嗎?」
「果、果然很奇怪?」
「沒沒沒沒、沒那回事!兩人都超漂亮!」
樹不禁直言心中感想,迴轉向老友。
「那個……怎、怎麼、回事、來的?」
「哼!要在最後半天把全三天的分都玩回來!所以,都讓穗波小姐和安緹莉西亞小姐,通通準備好了!也要感謝大姐頭。本來的話,在旅館應該要慎重到最後的!」
山田鼻息急促,抱著胳膊。
拍了下肌肉單薄的兩胳膊,擺出一副東京人脾氣的架子。
「安緹莉西亞小姐和穗波小姐,都沒什麼不滿!」
「……是、是的」
「……不滿,是沒有」
兩位少女都一起輕輕點頭,實在是罕見的情形。
「那就出發吧!時間就是金錢!Timewaitsfornoone!(歲月不等人)」
被催促著,所有人都陸陸續續逛京都城去了。
——在那之後,真的是過地很開心。
穿著長袖和服的安緹莉西亞和穗波不管走到哪都很引人注目,急沖沖地亂逛美術館,在精品店對比便宜貨手機吊墜和裝飾也很有意思。山田揮舞著木刀,功刀買了舞妓小姐風格的簪子。
「喲,樹!」
「終於來了,〈阿斯托拉爾〉的各位」
半路上,也遇到了辰巳和香。
貌似這是通過穗波所商量好的。
這兩人也一直被葛城家管得嚴嚴的,貌似這半天是偷偷摸摸溜出來的。辰巳提供了一些來京都時吃過的美味蕎麥麵鋪,香也幫穗波和安緹莉西亞糾正了下長袖和服穿錯的地方。
——總而言之,熱鬧非凡。
「哦,社長!」
「啊啊,是社長哥哥!」
「終於來了啊,笨蛋(Dummkopf)」
此外,貓屋敷和美國和奧爾德賓也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哈?社長是什麼意思?是幹什麼的啊伊庭」
「沒、沒什麼!沒什麼啦!這三人都是打工地方認識的!」
把不知道〈阿斯托拉爾〉情況的山田敷衍過去後,三人就以一開始就加入進來了似的融洽度打成一片,帶著樹逛了下京都的貓休息場所和漫畫博物館。一旦放鬆警惕,奧爾德賓和美貫就開始大肆喧嘩,穗波和安緹莉西亞也開始爭論,還要讓樹說誰對誰錯,為難死樹了。
「——樹君真不容易啊」
悄悄過來的黑羽安慰道,這也算是些解救吧。
山田是看不見黑羽的身影的,所以也不用向他作出解釋。而且,儘管樹的眼睛失去了大部分咒力,卻還能視見黑羽,這讓樹蠻開心的。
在那之後也是,拍來拍去照了一堆的照片。
山田自信滿滿介紹的店家難吃得要死,下巴都要掉了。
——真的是,眼花繚亂。
不論是穗波、安緹莉西亞、貓屋敷還是美貫,一直都是大玩特玩。
辰巳和香是一時怒火對視,一時和好如初;山田和功刀很意外地中意上了奧爾德賓,來來回回地摸著他戴帽子的頭;黑羽看著那情形饒有興趣地呵呵笑著。
——僅僅半天,就把別說三天,一周的分都給玩夠了似的。
*
然後,半天轉瞬即逝。
從新幹線坐特急列車,回到布留部市後,修學旅行就解散了。當然,〈阿斯托拉爾〉的成員也各自解散,各自歸家。
樹,也是這樣。
太陽已經西斜。
晚霞眼看就要消失了。
因為玩得太過了,身體還有點輕飄飄的。感覺說是腳站不住地面呢,還是五顏六色的旋轉木馬在腦袋中轉啊轉的呢。
在回往染得通紅的自家道路上,樹忽的抬起頭。
幾個長長的人影,站立於樹的家附近。
那些臉,樹有印象。
是直屬〈協會〉的,魔法師們。
「啊……」
樹發出聲。
——夢,醒了。
感覺,魔法解除了。
他覺得這一定是,這一年半之中屈指可數,頂級的魔法。
「——是伊庭樹少爺對吧?」
樹被這麼問道。
「是的」
樹在好好仰望清楚對方之後,點點頭。
做好,心理準備。
因為,什麼問題都沒解決。
雖然打亂了〈螺旋之蛇〉的儀式,但樹被認定為禁忌的問題根本沒解決。
馮·庫魯達說過既然紅色種子被剝離了,樹就應該回歸普通社會,然而現在也能這樣嗎。
樹,展示過了。
樹在那個丘陵展示過了,就算沒有紅色種子,還是能操縱妖精眼的可能性。
後悔,才不會。
他做好了覺悟,只是做了必要的事情而已。
因為樹力所能及的,就也只有那種覺悟罷了。
「請吧,請帶我走吧」
樹告訴道他們。
一會兒,〈協會〉的魔法師皺起眉頭。
「帶走?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誒?」
「您被認定為禁忌的事是沒解除。但是,關押令被延長至無限期了。我們之所以會來,是想請您作為〈阿斯托拉爾〉的首領而進行下契約的最終確認的」
「最終……確認……?」
怎麼回事啊。
明明是得知了不用關押了的好消息,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而且,還是至今為止最嚴重的,不祥預感。
「請您過目下吧,這份契約書」
樹接過遞出來的羊皮紙,看了一遍,大為吃驚。
「這個……,穗波和貓屋敷先生竟然……!」
「契約,已經達成了」
〈協會〉的魔法師告訴樹。
「穗波·高瀨·安布勒,和貓屋敷蓮,被派遣到〈協會〉的手續已經辦妥」
「————!」
樹,屏住了呼吸。
事到如今,樹終於察覺到了。
胸口,就像是喝了岩漿似的滾燙。宛如被強行以不鋒利的刀刺了肺腑一般。
自己沒被立刻逮捕的理由。穗波去會談的意義。
和從那丘陵窺視飛艇,但光是視也不明白的——達留斯·利維交涉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