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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波她們停下腳步的地方,是座只園偏東北方向些的小橋上。
這是支從鴨川分流出來的,細小支流。
水道既狹窄也不深,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見石子端正地排列著。
然後,在架設於其支流上的,紅色木製梁橋上,
「——高瀨」
辰巳對中途駐足感到焦急,豎起厚實的眉毛。
「不是要去〈八葉〉嗎?」
「不是」
穗波搖搖頭,說道。
「就算現在去〈八葉〉,我覺得也已經結束了。既然〈協會〉說〈八葉〉串通〈螺旋之蛇〉,那就應該是跟我們一樣,或者〈協會〉更早就對〈八葉〉動手了」
少女,斷言得很肯定。
實際上,如穗波所猜想的一樣,在她們遇到〈協會〉的魔法師們時,〈八葉〉的構成員就因詛咒而倒下了。
「……而且,不論是美貫還是貓屋敷先生,手機和社章的線都連不通。可能是和〈協會的〉人一起中了〈螺旋之蛇〉的招了」
「美貫她……什麼!」
這是,香的一聲嘆。
潔白而年幼的臉扭曲著,她咬緊嘴唇。
葛城美貫,對少女而言,是唯一的妹妹。
兩人共擔痛苦,共有著密不可分的悲哀。即便各種原因導致,美貫離開葛城家在〈阿斯托拉爾〉生活——不,正因為如此,兩人的羈絆更難以取代。
(……可惡……)
她強忍住,憤怒。
悔恨與絕望交織的強烈衝動,騷亂著十一歲的年幼身體。
眼看就抑制不住那份感情了,小小的後腦勺,被大其數倍的柔軟之手所包裹。
是巨漢的手。
「辰巳」
「幫忙即可,幫忙」
話語雖輕,其包含的意義卻很沉重。
最為重要的是,手掌傳來的溫暖,正支撐著少女。
「……唔嘸」
香將體重託於其溫暖,吐了一聲。
之後,
「穗波殿下……有何打算?」
「首先,要推斷出社長被帶到哪去了」
穗波從制服的內側,沙啷地取出個帶狀的什麼東西。
在細銀鎖前端系著水晶的那個,是用於探測術(Dowsing)的鎖鏈。
「用這個,就能知道嗎?」
「社章的線斷了,我想對方也做了準備應對一般探測術手法。不過,有提示」
「提示?」
對著皺眉的香,穗波這麼說道。
「御廚庚申說過的……『祭典』啊」
「不過……既然串通〈螺旋之蛇〉的話,那個『祭典』就應該不是無的放矢的吧?」
雖然這是辰巳所問,但穗波卻提示了別的看法。
「我覺得全部,不會都是假的」
她注視著探測術鎖鏈,說道。
「如果只是要綁社長的話,昨天就可以綁了」
「昨天?和〈八葉〉見面的時候啊」
「嗯」
少女點點頭。
「特意在前天製造會面的機會也就是說,御廚庚申有必要親眼確認下,埋藏於社長體內術式的情況。雖然還不是很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我覺得〈螺旋之蛇〉在京都期間,想對存在於社長眼裡的術式動些手腳」
穗波反覆推測,轉向香。
「香小姐,有什麼線索嗎?」
「線索?」
「香小姐也看到了吧?社長的妖精眼」
「……唔,嘸」
今年,年頭的事。
葛城的,鬼的事件。
在那起間接牽扯〈螺旋之蛇〉的事件里,在進退維谷之時,伊庭樹取下了封印右眼的眼罩。
那份驚人感,怎麼會忘。
那不僅僅是單純地,看穿咒力或魔法本質什麼的,這種程度的東西。
阻止了鬼的開始,融合了好幾個魔法系統,甚至創生了一條靈脈的奇蹟——很符合魔法師不可說出的那個詞的現象——香,記憶猶新。
然後,穗波說道。
「對那個妖精眼……用這個都市能進行干涉的儀式,有什麼線索嗎?」
「說道陰陽道對靈脈……著名的就是泰山府君祭……考慮到今天的天道的話……」
香專心思索,捂著嘴。
的確,有縮小範圍的要點。
不管是多高強的魔法師,要接觸那個級別的術式的話,都必須準備相應的儀式。雖然也可能會逃到安全的地方,但那樣就解決不了土地的問題了。
要想施展強大的魔法,能承受其的土地就是不可或缺的。
而且,世界強大的靈地都被〈協會〉與其關係者所控制。
就算在這綁走樹,擺脫〈協會〉的追兵,也避免不了第二次,第三次地被〈協會〉嗅到行蹤的危險。這樣的話,在綁走伊庭樹的這個地方,直接進行儀式就是最為方便且有效的。
更何況,再考慮到特意邀請〈阿斯托拉爾〉,來京都這片稀有靈地的理由和必然性的話——
「…………」
香的沉默,足足持續了好幾分鐘。
她不顧會弄髒長袖而蹲下,其手指摸著橋,描繪著複雜而精緻的圖形。其輪廓的一部分,幾乎正確地臨摹成京都土地的外形後,辰巳和穗波明白了。
就像是測算了數次一般,少女潔白的手指圈了同一地方,之後她開口道。
「限定不成一個地點。〈螺旋之蛇〉不一定是以陰陽道為主來進行儀式的。既然是用京都這片土地的話,能限制在七個地方」
「告訴我地點」
穗波,用力說道。
沙啷一聲,探測術鎖鏈響了。
「之後——最後由我來鎖定」
*
「……怎麼了?」
聽到安緹莉西亞的聲音後,石動圭看似弱不禁風地聳聳肩。
「沒有沒有,貌似有點小麻煩」
一邊玩弄著胸口的墜飾,噶達嘎達地,敲擊著筆記本電腦鍵盤。
這是在之前的,甜品店。
那之後兩人就沒動,在甜品店裡等待。
要說有什麼變化,也就是圭坐在附近的桌上,打開筆記本電腦而已。
很有不嫌棄科學技術的〈協會〉風格,貌似對策本部的信息都是通過互聯網發布出去的。
被馮所打倒的魔法師,也已經被轉移走了。
說〈協會〉控制了店鋪貌似是真的,就沒新客人或店員出現。
「果然,不行啊」
圭敲了敲桌子,皺著眉。
「什麼不行?」
「看來〈螺旋之蛇〉,比想像中要來真格的。前往〈八葉〉宅邸的同志,基本失去音訊了。……這樣看的話,有三個月前襲擊〈學院〉級別的傢伙,出動了好幾個啊」
最後的,是自言自語般的嘀咕。
對著咋舌的圭,安緹莉西亞開口道。
「是想得太天真了?還是戰力分配錯誤?又或者是兩者皆有?」
「聽您這麼一說,很刺耳啊。……但是,越是天才的魔法師,就越固執,不聽別人言啊。安緹莉西亞小姐也知道的吧?」
「是的。你不用說得我這麼不舒服」
安緹莉西亞一邊移開目光,一邊表示同意。
實際上,這是〈協會〉的軟肋。
互助組織〈協會〉,雖然把持有財政界的的權力,但旗下直屬魔法師的數量卻不多。而且,那些直屬魔法師又良莠不齊,而出類拔萃的——也就是所謂的天才級別的魔法師,就鳳毛麟角了。
這事無可奈何。
因為〈協會〉統籌那麼多的結社,它就不能偏向一個魔法系統。
儘管如此,魔法師這種生物,對魔法又很是執著。高位的魔法師稀里糊塗地集結起來的話,〈協會〉的公平性和組織力會在一瞬間瓦解的吧。
尤其是在,被科學這種價值觀所蹂躪的現代,〈協會〉會偏向政治力也可以說是當然的結果。雖說是惡性循環,但魔法師不再協助〈協會〉也是自然而然的。越是達到稱為天才的級別,對科學和俗世的厭惡感就越強。
——正因為如此。
一丁點的例外,都會引發恐懼。
〈協會〉所抱有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