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魔法師的妹妹 魔法師的暑假

魔法師的暑假

1

有個詞叫做,晴天霹靂。

這個詞形容的是發生了如同萬里無雲的藍天突響一道雷鳴般的,出乎意料的狀況。

這樣看的話,樹所偶遇到的狀況,也許就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與此相反。

——時間是八月。

——地點是〈阿斯特拉爾〉事務所。

時節緩緩地迎來了暑假,從玻璃窗戶毫不留情地射進來的強烈陽光毒辣十足。由於財政上的問題,今年也沒能引進冷氣設備的〈阿斯特拉爾〉事務所,處於盡享天然桑拿的狀態中。

順帶一提,想主動早早陣亡的美貫和貓咪們,勇敢地拿出塑料游泳池,在內院納涼。貓屋敷也處於只有在這季節才會願意,關在有配備了冷氣的賓館裡趕稿的狀態。

然後,待在屋子中間的樹汗流浹背,臉貼著桌子趴下了。

海量的答題紙和實驗用的魔術器具散亂地擺放在桌上。

雖然空間狹小,擺放著的東西卻意外地多樣:極為普通的顯微鏡、圓底燒瓶和錐形瓶自不用說,繪有魔法圓的羊皮紙和生命樹圖形,或者是來歷不明的、顏色看似有毒的粉末和木乃伊的碎片。

沒錯。

正值,穗波所布置的考試剛剛結束。

「……嗚嗚嗚」

筋疲力盡的樹,好不容易才抬起臉。

在眼前的是,一邊心情愉快地翻著答題紙,一邊批改的穗波。

不知她是不是用了什麼魔術,竟然一滴汗也沒出。在透出薄綠的眼鏡深處,蒼冰色眼瞳中映照出答題紙上的文字。

(……過、過不了……的吧?)

樹懷抱著這種心情瑟瑟發抖,連天氣的炎熱都忘記了。

很可惜,答題完全沒有感覺。

以前,在飛鳥也有和美貫的老家接觸過,本打算相應地寫些有關神道或者靈脈與魔術的關係之類的。觸媒或魔法圓,也能勉強看得出魔術的連線,因此還能知道大體的構造。

但是,對這次出的問題——世界上主要結社的歷史就完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雖然在倫敦造訪過的〈學院〉和與安緹莉西亞密切相關的〈蓋提亞〉有關係的結社還略知一二,但一牽扯到中東和中國、南美的結社,更有亞歷山大、十字軍、成吉思汗,大航海時代的各個結社之間的交往的話,樹就只能舉手投降了。

結果,情況就是只能提交一份令人想哭的白卷。

「…………」

樹提心弔膽地咬緊上下沒對準的臼齒,發出嘎達嘎達的聲音。

「批改完畢」

穗波放下筆,說道。

「是、是的!」

樹把脊背挺得直直的。

這麼說可能有點可悲,但這可以說是條件反射了。少年簡直就像馬上就會被臭罵一頓的小狗一樣,視線游移著申述道。

「補、補考的話,可以的話我希望不是在加班而是在明天——」

「嗯。答得很不錯。這個樣子應該可以了吧?」

穗波做出結論。

「…………」

一瞬間,樹沒能理解那句話的意思。

就算理解了,也覺得肯定是聽錯了。

樹在腦中反覆思考了數次,在數秒內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僵在那兒

「……………………………………………………………………咦?」

「怎麼了?覺得被罵反而比較好?」

少女的細眉緊緊一縮。

「不、不是的!那種事絕無可能……!」

「各個結社的歷史還是應該再記清楚點。最近,隨時都會和那些結社發生往來,所以都能記得的話工作會比較有效率。都東學一點,西學一點地一年多了。先不說要當個正式的魔法師,就作為社長所需的知識,學習量還是夠了的」

少女說明道。

她的唇邊,浮現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那微笑,既像是莫名的為難,又像是一直壓在胸口的什麼東西終於化掉消失了一樣。

「靈脈,和西歐結社的現狀部分算是及格分。對觸媒的魔術效用的說明也不錯。嗯,很努力啊。」

「哈哇……唔、嗯」

樹帶著感覺身處夢中一樣的心情,點點頭。

微妙地,有點不好意思。

還是覺得穗波的話不能信,樹悄悄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痛得一塌糊塗。他在心中反省道,掐的方式也是有「要訣」的。

「總之,算是從社長之路臨時學校畢業了」

「畢、畢業?!意思是考試和上課什麼的,都結束了?」

「嗯、這樣一來,我也有些自己的時間了啊。難得一個暑假,這一整年一直都是給社長上課和出租魔法師的業務同時進行,一點休息時間都沒」

「唔、嗯……對不起」

有點茫然,總之先道個歉先。

事發突然,有點找不到北,樹的嘴巴一張一合,身體還僵硬著。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樹的樣子,穗波嗖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那麼社長,能批我一周休假嗎?」

「……咦、啊,當、當然沒問題」

拒絕的理由,本就不存在。

「謝謝!」

「哇」

穗波撲向少年的腦袋,輕輕地施加了些力道。

然後迅速抽身離開,握著像是提前收拾好了的手提箱,一個快速轉身。

「那麼辛苦了!我不在的時候,不要感冒喔!」

她好像很高興地,左右揮舞著手。

就這樣,少女的背影,走出事務所大門,消失在光芒四溢的夏季風景中。

「…………」

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一臉被狐狸或狸貓騙了的樣子。

之後,在玩夠了塑料游泳池的美貫她們和黑羽一同回來之前,少年都一直僵在原地。

2

「——誒,你在學習上也畢業了啊」

陽光中,參雜著如此的聲音。

地點是一座古寺。

這是座位於布留部市內,以龍蓮寺為名的寺院。

在這夏天的寺院內,一個身著深紅色大衣的矮個子,揚起灰塵逼近而來。

胳膊,咕嗯——地一聲響。

明明個子很小,卻使出了一記卻讓人聯想到厚斧的lariat(譯者註:套索式踢擊,摔跤技之一)。

光是接下這一招,樹的手連骨頭都麻了。

「咕!」

樹忍住沒叫。

他抑制住想蹲下去的衝動,往後全力一跳。

留出一段間隔。這個距離剛好能看見對方的行動。這正是為了正確地把握戰況,整理戰況,利用戰況而選取的距離。

接下來的瞬間,奧爾德賓·戈爾沃茨用和樹的後退幾乎相同的時機和速度發起了一次突進,逼近了對手。

「太慢了」

吊眼梢亮光一閃,右手消失了。

保持彎曲五指姿勢的掌底(譯者註:骨法格鬥技主要使用的技術),貫向樹的腹部。原以為會炸裂開來的這一擊,像是要颳去肉一樣暴力十足。奧爾德賓並非以技術,而純粹靠肌肉的力量壓制住了樹。他就像古代的戰士一樣,一邊歡笑,一邊殺戮。

「咔、哈……啊」

連殘留在肺里的空氣,都被樹從嘴中吐了出來。

即便如此,身體仍想應戰。

通過扭轉伸到面前的胳膊,躲過了進一步襲來的奧爾德賓的掌底。

震腳。

這招是原封不動地利用閃避的力道,把自己體重的移動和來自地面的反作用力變換成螺旋狀的勁。從腳內側到膝蓋,從膝蓋到大腿,從大腿到腰部,從腰部到脊椎,一直傳播到手肘和拳頭的前端並加以增幅。這種利用能量的方法,被稱作發勁。

這都只是一瞬間的事。

樹以能使出的全部勁力,將抬起的拳頭向奧爾德賓的肩頭砸落。

順帶一提——這是五行拳之一的,金行拳。

劈拳!

但是,

「別想通過攻擊來轉移痛苦」

「————啊?!」

在樹所釋放出的如死神鐮刀般落下之拳的軌道外,奧爾德賓殘酷地笑著。大大地橫向咧嘴的笑容,與其說是食肉獸,更像是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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