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昔日的魔法師 第7章 終章(前)

終章(前)

——就再說一說十二年前的事吧。

那一天,強烈的夏日陽光也同樣烤炙著山麓的土地。

這裡是布留部市的郊外。

位於丹生山腳下的一個小小陵園。

周圍敞開著一大片經過精心打理的花田,藍色、淺桃色和鮮紅色等等——各種各樣的鮮花就像大自然的絨毯一樣平緩地向四周延伸開去。排列在其中的各種形狀的墓碑,看起來就好像是石做的樹木一樣。

遠處傳來了蟬叫聲。

貓屋敷緩緩地穿過了墓石間的縫隙,一頭銀髮在夏日陽光下隨風飄動。

很快,他就發現了目標的人物。

那個男人一直都蹲在某個墓碑的前面。

他的嘴裡只叼著一根雪茄。既浸有合掌參拜,也沒有潑水,只是一直注視著墓碑。在燦爛的陽光和微風中,他到底這樣子呆了多長時間呢?貓屋敷不由得如此想道。

「有什麼事嗎?」

這時候,男人——伊庭司頭也不會地問道。

描屋敷輕輕搖了搖頭。

「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以納吉姆為首的那三人,就被埋葬在這個墓碑的下面。

這是一個供無緣者立碑的墓地,就連名字也沒有刻上去。

然而,為了不是純粹處理屍體、而是好好把他們葬到墓地里,司似乎也花了相當大的工夫。

「沒有什麼理由啊。」

司回答道。

「只是覺得……要不這樣做的話,心裡總是會有被什麼東西壓住的感覺。說白了就是自我滿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意義和理由。」

「……」

面對沉默的貓屋敷,司繼續說道:

「在那之後,我還跟黑澤爾夫人商量了一下。以後,我打算把阿斯特拉爾>的事務所搬到黑澤爾夫人的工房那裡去。」

「是靈脈嗎?」

「嗯。的確,這片土地出現了某種程度的變調。事到如今也不能說是毫無關係吧。」

「為什麼,不能那麼說呢?」

貓屋敷以認真的表情問道。

「放著不管也應該沒問題吧。」

「——因為……我聽到了『救救我』的聲音。」

「…………」

少年馬上沉默了起來。

因為貓屋敷也同樣聽到了。

事到如今想起來,也是點像錯覺似的感覺——那個,是龍的叫喚聲嗎?

「經營著出租魔法師業務的我,聽到了『救救我』這樣的聲音,產生了關聯。既然如此,那就已經成為工作了吧。嗯,我還打算總有一天要跟那條龍見面,跟它打個招呼喔?」

「向龍……打招呼嗎?」

「那當然了,我們對委託人當然要以禮相待才行啊。而且,這片土也畢竟是那條龍的東西,至少也該問問它我們可不可以把事務所安置在這裡嘛。啊啊,這樣就變成了事後承諾,還是有點不太好啊。希望不會惹它生氣吧。啊,不對,這是不是應該請先把工房安置在這裡的黑澤爾夫人作個介紹更好呢?你覺得怎樣?」

面對一如往常地以開玩笑的態度抱起雙臂的司,貓屋敷冷冷地說道:

「明明沒有報酬,而且根本就沒有承諾,那也是工作嗎?」

但是,他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發怒。

或許……他是正在期待著什麼。

這時候,司彷彿理所當然似的露出了微笑。

他注視著墓碑說道:

「我已經向他們說過了——我不覺得只有扭曲的存在方式才是魔法師的生存和行事方式。」

司的聲音,在夏日和風的吹拂下向遠方流去。

「所以,要是我放著不管的話,那時候說的話不就變成謊言了嗎?」

「…………」

啊啊。!

現在的話已經能理解了。

正是為了不讓自己說過的話成為謊言,這個男人才不斷重複著傻瓜一樣的行動。

現實並不容許那樣的行動。

司所說的只是純粹的理想,只是單純的漂亮話而已。

更何況……在魔法師的世界裡根本不可能通行。正因為如此,那三人才會死去,最後只能沉眠在泥土之下。

實在是令人感到可悲的堂吉訶德般的小丑角色。

跟那個把自己妄想成了傳說中的騎土的滑稽老人一樣的角色。

但是——

「……但是,你還是不會放棄呢。」

「你在說什麼啊?」

「只是我的自言自語。」

司對若無其事地這麼回答的貓屋敷感到莫名其妙,這才終於轉眼看向少年。

「你——到底打算怎麼做?」

「我應該說過吧,我要收回辭職的申請。」

少年聳了聳肩膀,把臉扭過一邊。

然後——

「我很討厭你。」

「我知道啊。」

「不過,我跟某個人說過了。如果像我們這樣的出租魔法師在更早的時候出現的話,過去的我們也許就能獲得救贖了。」

貓屋敷側眼看著墓碑。

——「如果有那樣的組織……如果察覺到類似我們這種人的存在的話……」

——「那樣的組織……如果就是我們的話……不就可以挽救跟過去的我們一樣的魔法師了嗎?」

那時候的自己,是多麼的不善言辭啊。

不成熟的自己得出的不成熟答案,竟是如此的可悲。

少年明明只是想這麼說啊。

——你根本沒有做錯任何事。

「既然你那麼想的話,就一直作為那樣的出租魔法師生存下去吧。反正……我們也沒有特意限定業務的類型。」

司翹起了叼著雪茄的嘴唇,很了不起似的說道。

與此同時,他也似乎覺得很高興。

「我還要在這裡多呆一會兒喔?」

「那麼,事務所見。」

貓屋敷儘可能以平淡的口吻應了一聲,然後先一步轉身離開了。自己因為說了不習慣的話而臉紅的樣子,他實在不想被司看到。

走到出口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

正好在這時,出現了一個熟悉的男人身影。

「——啊,蓮先生!」

男人不停地向他揮著手,彷彿很親切似的向他跑來。

「柏原先生。」

貓屋敷喚出了前輩的名字。

「為什麼——要來這裡?」

「因為支蓮先生好像終於完全恢複了。所以我想比起用手機來說,還是直接傳話更能讓社長高興啦。」

柏原以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微笑著說道。

「原來如此,社長就在那裡啊。」

少年揚了楊下巴,並繼續邁出步子。

柏原叫住了那樣的少年。

「蓮先生,你對魔法師有什麼看法?」

「怎麼了?到現在還問這個。」

「就因為是現在我才會問啊。」

柏原露出了異樣的平靜表情。

「以前你也問過吧——你問我為什麼要留在阿斯特拉爾>這裡。」

「…………」

這個男人也是,到底那邊才是真面目呢?

平時的那個戰戰兢兢地軟弱青年,和極少會展露出來的冷淡——不,那是完全脫離這一類形容的,甚至可以說是無感情的表情。

或者說,這兩者都是假的嗎?

柏原如此說道:

「那個人,就好像堂吉訶德一樣……就是因為有了這個想法啊。但是,那卻是令人想看到最後的堂吉訶德。說不定,即使是身為魔法師這樣的事,在那個人身邊也會變得有趣起來吧。:

堂吉訶德。

碰巧的是,柏原現在也說出了剛才貓屋敷的內心想法。這就證明了司的思想實在荒唐到了極點,甚至遠遠超越了夢想的限度。

「現在的你,對魔法師有什麼看法呢?」

柏原又問了一次。

「我——。

少年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過許許多多的魔法師。

無論是魔法師的破滅,魔法師的悲哀,還是魔法師的罪惡,都曾經一一掠過了他的視野。

他早就確信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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