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妖都的魔法師 魔法師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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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聖書中,被稀世的妖女薩洛梅砍掉了腦袋的預言者,是否就是這樣子的呢?

那位鍊金術師變成了只剩下頭部,被安置在教堂的祭壇上。

「尤戴克斯先生!為什麼、這樣子——!」

樹馬上忘我地跑到了他的跟前。

尤戴克斯的頭,只是緩緩地吐了口氣而已。

「這樣子,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本來從我被製造出來之後的運作時間一相當於其中三成時間的一百三十五年十個月十七天兩小時十八秒——這段期間里,我都是以類似的狀態度過的。」

自動人偶。

由文藝復興末期的鍊金術師創造出來的被造物,就是被喚作尤戴克斯·特羅迪這個魔法師的真面目。而從咒物商手中把他買回來,組編到前代阿斯特拉爾>中去的人,正是樹的父親——伊庭司。

「就算是那樣.也不能這樣子放著不管吧!為什麼尤戴克斯先生會變成這樣子!」

聽了少年的問題,祭壇上的尤戴克斯簡短回答道:

「因為被奪走了。」

「被、奪走了!?-

「因為一時的大意啊。或者,我也許應該慶幸多虧了拉碧絲而保住了頭部。」

即使變成了只剩下頭部,尤戴克斯的嚴肅口吻還是沒有改變。

可是,樹也不可能光因為這樣就冷靜下來。

他好幾次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是馬上又搖搖頭,提出了現在必須要問的問題。

「那麼……為什麼、要把尤戴克斯先生的身體給……」

「不知道,但是至少可以肯定,現在一定有誰在使用著那個身體。」

樹不禁皺起了眉頭。

「有誰……正在使用尤戴克斯先生的身體?」,

「…………」

看到樹的表情,尤達克斯稍微眯起了眼睛。

「現在,倫敦正連續發生著多宗事件,你知道嗎?是魔法師的殺人事件。」

這正好就是貓屋敷打算調查的事件。

「魔法師的……」

「在那個事件的現場,被路人目擊到的全都是我——正確來說,是奪走我身體的那個傢伙。」

尤戴克斯以機械式的口吻講述道。

「我不知道他有什麼目的。即使是我,也只是因為勉強殘留著跟原來身體相連的咒力線,才能勉強把握到那邊的行動。但就算能把握到行動,我這樣的身體也完全無能為力。最多也只能追趕到倫敦這裡而已。」

「那、那麼……如果把這件事向協會申訴的話——」

「協會>是不會相信的……

尤戴克斯馬上就否定了。

「本來我過去就在魔術決鬥中使用過詐術,他們不相信也不能說是他們那邊的不對啦。更何況那個身體真的是我的身體。在不承認自動人偶具有人格的前提下,那個身體所犯下的罪孽,就等於是我自己犯下的罪孽。」

魔法師對於自己所創造出來的存在,並不承認其具備人格。

因此,過去的尤戴克斯,並沒有被承認其充當魔術結社首領的資格。他所說的詐術,就是指無視這種規則,跟樹爭奪阿斯特拉爾>繼承權那件事。

「那樣的道理……!」

樹剛說到這裡,鍊金術師就以嚴肅的目光盯著他——

「…………!」

「就是因為這種道理能夠通用,魔法師才能成為魔法師。」

把這個事實擺在了樹的面前。

「以前我也說過吧,少年。所謂的魔法師,實際上就跟純粹的瘋狂沒什麼區別。不管自己外面的世界發生什麼變化,都能毫不在乎地沉浸在魔術這種異端之中的異常者集團。」

啊啊,對了。

從跟樹相遇的時候開始,尤戴克斯都一直沒有變過。

無論是他的沉重口吻,還是他的威嚴。就跟過去向樹提出「是否想繼承父親之後延續下去?」這個問題時一樣。

可是——

「……即使這樣……」

現在的樹卻作出了反駁。

「即使這樣?」

「即使這樣——自那以後的一年裡,我一直都跟阿斯特拉爾>的各位在一起——不過我還是不覺得魔法師是那樣的人。」

「…………」

尤戴克斯沉默不語.反而回望著少年。

映照在炯炯有神的碧綠眼眸中的伊庭樹,看起來是那麼的矮小,毫無疑問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平凡少年。明明如此,這個徑直注視著自己的少年,尤戴克斯卻完全無法理解。

「在我的心目中,魔法師是一種高貴的存在。」

樹如此說道。

儘管比不上尤戴克斯所經歷的幾百年時光,樹還是懷著一年來的意志說道:

「無論是穗波、美貫、貓屋敷先生、安緹莉西亞小姐、支蓮——還有尤戴克斯先生也是,大家都非常能幹,懷抱著高貴的尊嚴生存至今。不以魔法師為恥、也不以魔法師為驕,始終腳踏實地生活……這是絕對可以自豪地對任何人挺起胸瞠的生存方式。」

樹所知道的魔法師的身姿。

樹所相信的魔法師的生存方式。

聽了這樣的宣言,尤戴克斯注視了少年好一會兒……抬起了一邊眉頭。

「你見到支蓮了嗎?」

因為話題突然改變,少年不禁發出了「咦?」的聲音。

「……啊,是、是的。他還教會了我武術之類的。」

「武術?」

「那、那個……五行拳……我稍微學了一點點。」

樹紅著臉.一邊擦著手掌一邊說道。

實際上,他說的「稍微學了一點點」並不是什麼謙虛的說法。在作為各種拳法基礎的五行拳中,他只學到了其中最初的三手。雖然接受支蓮的指導後已經過了八個月,可是樹的修業卻連基礎中的基礎也沒有完成。

「…………」

可是,對尤戴克斯來說,這句話似乎帶來了另外的效果。

「哼,如果是那傢伙的弟子,就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了嗎。」

他彷彿很無奈似的嘆了口氣。

說不定這個自動人偶表現出如此有人類特徵的表情還是第一次。

「拉碧絲。」

「……嗯。」

站在身旁的拉碧絲點了點頭。

「要不要跟這個人去,就由你自己判斷了。」

「咦?」

聽了這意料之外的話,樹眨了眨眼睛。

尤戴克斯沒有理會,繼續說道:

「殘留咒力已經快要耗盡了,我將會進入休眠狀態。正如我所說,要不要跟這個人去,要不要跟阿斯特拉爾>建立協力體制,這些具體的問題就由你自己來判斷。知道了嗎?」

「……嗯。」

拉碧絲再次點了點頭。

於是,尤戴克斯的眼瞼就合上了。

那姿態就像陷入沉睡一般自然,但是儘管變成這樣,煉金木師臉上那令人聯想到苦行僧的嚴肅神色還是沒有消退。那苦悶的皺紋,說不定在設計當初就已經刻在了他的臉上吧。

「……哥哥。」

非常——非常愛惜地,拉碧絲輕輕抱起了他的頭部。

然後,向樹遞了出來。

「樹,你看著哥哥吧。」

「啊……咦!?」

樹莫名其妙地接過了頭,正擔心手指顫顫的會不會弄掉在地上,拉碧絲就這麼說道:

「以前,樹的父親把哥哥修好了。」

的確,樹也聽說過這件事。

本來,尤戴克斯就是為了遵從主人命令而被造出來的自動人偶。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的所有者一次又一次地發生更替,他的零件也一件件丟失了。

有的是壞掉、有的是因為貴重而被賣掉——最後變得只剩下主體,躺在咒物商人的倉庫里積塵。

於是,對於幾乎喪失了所有零件的尤戴克斯,伊庭司花費了三年多的時間,把他完全修復好了。

「所以,在樹的父親的源書上,一定會殘留著那時候的資料。只要取回哥哥的身體.那麼也一定可以把哥哥的頭部連接到身體上面。」

少女把源書緊握在自己的胸前。

(啊啊……)

少女到底懷著什麼心情愉出了源書.樹終於能夠理解了。

就算這樣做要被人追趕也好,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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