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序章

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 jackeded(紅蓮緋曉)

——那一年的克里特島,出現了近年罕見的作物、捕魚雙豐收的佳績。

橄欖果的芳香,直到遙遠未來的現在也還記得。

帶著牛面具的舞蹈祭典也是為了向神明感謝賜予豐收年的日子。家畜由於被視為貴重的家財和國寶,因此不過過多地拿出來祭祀,但那一年的祭典也包含著對神明的供奉,因此大家帶著感謝的心情享用了最強最美麗的雄牛。看著國民們愉快地跳舞,想必我幼小的心中牢牢記住了這些就是我要守護的一切吧。

讓我產生身為王族的自覺,也是這次牛面具祭典的意義之一。

作為下一任國王學習如何主持祭典的我,在那一夜——與父王一起來到克里特島最神聖的地方。

作為禁忌之地為人所熟知的這個洞窟深不見底,若非有火把的亮光,甚至連腳邊都看不見。風聲在洞窟中轟鳴,給人一種彷彿成為了在怪物的喉嚨中行走的小人的錯覺。

我拚命與恐懼鬥爭,父親無言地握住我的手。

「……無需恐懼。這是希臘最神聖之地。邪惡的精靈不會進到這麼深的地方。」

父王用在外面從未聽過的溫柔語氣說道,我不禁瞪大眼睛。父王是希臘國家群眾也是非常有名的賢王。

作為連接希臘與埃及的海洋國家,創造出彌諾斯文明最鼎盛時期的父王——我們的彌諾斯王,他的嚴格被國民仰慕的同時也被恐懼。

……這樣的父王,為了鼓勵害怕黑暗的兒子而握緊我的手。

不顧由於突然的事情而害羞的我,父王在黑暗中繼續前行。

那之後究竟在洞窟里走了多長時間呢。

克里特島是巨大的島國,但沒想到會有這麼深的地下洞窟。最深處房間里的泉水有著秘密的地下通道,蜘蛛的巢穴與微生物等遍布此處。

這是人跡罕至的證據。

不過這種洞窟的深處究竟有什麼呢。

雖然聽說是只有祭司和王族才能進來,但除了祈禱之外這裡也與政治無關。

說不定是為了感謝神明賜予豐收而來的。我這麼猜測——這時,父王慢慢地說道。

「吾兒,啊。你,愛著克里特這片土地嗎?」

「是、是的。」

「這樣啊。——那麼,是愛到願意獻上性命嗎?」

「是的。」

我也驚訝自己居然會如此自然地肯定。

父王也好,我也好,都驚訝地望著對方。

「……呵。果然你跟我不同。比起我,你更像我的義父。」

「祖父大人?」

「啊啊,我的義父名為阿斯忒里俄斯。將沒有血緣關係的我和兄弟們一起養育成人。……真的,是一位非常溫柔的人。」

父王那看向遠方的眼裡,浮現出昔日孩童時的景象。那時的我太過年幼且不成熟,以至於無法產生父王也有過孩童時代的實感。

如果我能早點出生,長大成人的話。

或許就能稍微理解父王的苦惱了。

「啊。這克里特島里,沉睡著驚人的怪物。」

「怪物……?」

「對。沒有人知道哪個怪物會在何時蘇醒。但那個怪物一旦醒來,我們克里特的人民必須臣民一心同體並肩作戰。」

父王說完的同時,我們來到了地下通道的盡頭,洞窟里真正的最深處。

巨大的空間中混雜著宛如海水的氣味。明明是如此深不見底的洞穴,卻與大海相連嗎。

來到了漂浮著神聖氛圍的海底洞穴深處,父王才放開了我的手。

「然而……恐怕還是贏不了吧。克里特島在那怪物蘇醒的同時就會迎來毀滅吧。」

「……嗚,」

「這是沒有辦法的是,啊。這就是命運。自這顆星球誕生的同時就註定的毀滅,人類是無法違抗的。」

——人類,絕不可能違抗命運。

彷彿看破一切說出來的這句話,令我產生了比剛才的黑暗更加強烈的恐懼。對孩子來說父親是絕對性的存在。更何況父親是國王的話就幾乎與神相等。

那位神明、國王、父親,放棄了國家的未來。

我為這個事實感到害怕、悲傷,但哭泣就表示敗給了恐懼,因此我拚命壓抑著眼淚。

「我得到王位的同時,也接受了這個命運。……不過,你沒必要走上與我一樣的路。」

「誒?」

「你有你的王政。如果你有著抵抗命運的意志,那我可以授予你相應的手段。但其代價非常巨大。你的存在會從歷史中被忘卻,你真正的名字也不會存留在任何人的記憶里吧。即,你的人生軌跡會消失。……即使如此,你也有挑戰命運的覺悟嗎?」

「是的。」

聽到我的立即回答後,父王一瞬間露出悲傷的神色,他用力抱住我的肩膀。

「啊。我的兒子啊。從現在起你將捨棄你的名字,並取名為與我義父相同的「阿斯忒里俄斯」。」

「……阿斯忒里俄斯。是星空之神賜予的名字嗎?」

星空之神阿斯特萊歐斯。(注1)

傳說是於空中閃耀的眾星之父神的神靈。

不過父王輕輕搖頭。

「這個名字,是最偉大的神明的化身(Avatar)才被賦予的名字。是為了隱藏「星空」與「雷光」這兩個天空的假名。既然獲得了這個名字,你的人生就不再屬於你的。既然繼承了阿斯忒里俄斯這個名字,將背負著總有一天和希臘最強的戰士一同與那個怪物戰鬥的宿命。」

父親從懷裡取出權杖,跪在地上緊抱我。

「我也會用我的手段削弱那個怪物的力量。如若順利將會對這個時代的命運掀起巨大的風波吧。……雖然,我會由於這份罪業落入地獄。」

忽然,父王發出自嘲的笑聲。

誕生於還沒確立地獄這個概念的時代里,我無法理解父王口中的地獄是什麼地方。

因為等我知道父王死後的結局,已經是遙遠的未來的事情了。

「——來,好好看在眼裡吧。沉睡於這個克里特島里的最大神秘——奧利哈剛的奇蹟!」

父王站起來,舉起權杖往前一刺。隨後充滿著靜謐氛圍的空間一分為二,海的另一邊開始溢出光芒。

直接目睹了火把的微光完全無法相比的耀眼光芒後,我產生了眼前是一片寬廣星空的錯覺。

然而目光被這份美麗奪走的不久之後,我全身彷彿被熱病侵蝕似的開始發熱。臉龐熱得好像要燒起來,宛如自己不再是自己一般的恐懼向我襲來。

「不遠的未來,你將會迎來身為人類的死亡。但無需恐懼。你將在幻想大陸亞特蘭蒂斯,作為偉大的神明的化身蘇醒。」

父親強壯的右手撫摸著我的臉。

然後念出我失去的名字。

「原諒我,啊。或許你無法相信……我無論何時,都想著你們。」

他的右手會顫抖,是因為父親的愛嗎。還是父王為接下來將要犯下的罪業感到恐懼呢。現在的我無法推測。

一切都不過是遙遠的過去,被埋藏在歷史的黑暗中的事情。

而且——在宛如泡沫的夢中講述的過去,究竟有什麼價值呢。

阿斯忒里俄斯想要守護的國家已經不存在了。向父王敘說的覺悟已經失去了方向。

「————」

將要從沉睡中蘇醒的感覺突然出現。

如波紋般被推動的意識中,遙遠過去的殘響慢慢消失。

故鄉克里特島因為災害和戰爭的緣故毀滅了。

雖然心中寂寥,卻沒有一絲憤怒。

所謂的時代,是活在那個時間的人們所構成的巨大運河。

只要遙遠未來的克里特島能夠迎來安穩的未來就足夠了。要是有過多的期望,只會讓願望變得扭曲。

得到了阿斯忒里俄斯這個自己配不上的名字,連王位都沒有繼承的怪物根本什麼都做不到。

漂浮於夢之間隙的這個剎那——我一邊為無法遵守與父王的約定而愧疚,一邊慢慢睜開了眼睛。

*

(……好了。我現在是什麼情況呢?)

好像能聽到波浪聲。應該是在海的附近。

通過令人懷念的橄欖果香氣的引導而蘇醒的阿斯忒里俄斯假裝還在沉睡,回想起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

(我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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