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四章 新神

這時,所有身在薩勒蒂斯的人們,都見到了難以置信之事。

從史前存在至今的世界中心,育生出自己,母親般的存在。她們見到了,創世御柱的倒塌。

人們唯有茫然,仰望著失去了熟悉巨柱的夕照天空。失去了本該存在之物的天景,令人們感受到無依無靠的不安。

「以後我們會怎麼樣?」

「完蛋了,這世界完了。」

「就是說,大家都會死?」

擔憂喚起了恐懼,恐懼招來了混亂。薩勒蒂斯陷入混沌的騷亂。

壓過了人群喧嘩,傳來地鳴般的聲響。

「喂,這什麼聲音……?」

聲響並非來自腳下。人們仰視天空。

「那,那是什麼呀!?」

天空搖撼。那股震動,簡直就彷彿地震撼動大地,於是在天上刻出了龜裂。接著,裂開的天空化為碎片墜落下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碎片接連砸壞了建築物。殘破天空另一邊展現的,是猶如地獄的沉沉黑暗。曾掩蓋虛無黑暗,遍布裂紋的天空墜了下來。一點一點,但卻確鑿無疑地逼近人們頭頂。這,便是世界走向死亡的倒計時。

無處可逃的毀滅預告,將人們捲入絕望與混亂的漩渦。

普通市民,親衛隊的魔導騎士,身為王族的愛音和格蕾伊絲,眾人皆同。

雙腿發著抖站起來的格蕾伊絲,邁出夢遊病人般的步子。

「真的,倒下去了嗎……」

走到露台邊緣,格蕾伊絲緊抓不放地倚在欄杆上。

「都……都完了……」

愛音摟著格蕾伊絲的雙肩,拉著她靠在自己身上。然而,愛音自己也在發抖。

不論身負的戰鬥力多麼強大,在世界的命運面前照樣無能為力。兩人如同驚懼於雷鳴的動物,依偎著彼此而顫抖。

傷無啟動浮動視窗,要聯繫阿塔拉克西亞。

「我是傷無!姐,識名小姐,創世御柱倒了!」

憐悧眉間緊皺,飛快回答:

『你以為我們這兒看不見嗎!現在正在去王城的路上,你們在哪兒?』

「最大尖塔的露台上。愛音和格蕾伊絲也在。」

京輸入的文本顯示在憐悧前方:

『那麼,那由多博士呢?』

傷無才想起來似地問向格蕾伊絲:

「格蕾伊絲。我媽……那由多博士在哪裡?」

但格蕾伊絲卻是無力地搖頭:

「不明,此人的研究所位處巨柱之根,依這光景,或許已經被壓死了。」

那由多的研究所就在創世御柱的腳下不遠,如今已是柱體碎片堆積如山的下方一帶。再怎麼也沒法逃過一劫吧。

「那由多……還活著。」

房間里傳出人聲。

「這聲音……澤爾?」

兩個人影拖著身子,自燈光已熄的昏暗房間中現身。

見到她們,格蕾伊絲嚷嚷起來:

「澤爾西奧妮!還有,這不是維爾蒂嗎?你們剛才都哪裡去了?」

照耀到外界光線,兩人顯出真容,驚得愛音睜圓了眼睛。

「這些傷……到底怎麼了?」

兩人的模樣,看得出是從一場生死之戰中逃出升天。魔導裝甲已經消失,身上雖是親衛隊制服,卻也破破爛爛。滿身破洞的衣服滲出血水,而露出的皮膚也在滴血。尤其是澤爾西奧妮身負重傷,正撐在維爾蒂肩上拖著腳步。一上到露台,澤爾西奧妮便虛脫般屈膝倒下。

「澤爾!」

愛音慌忙撐住她的身體。傷無也幫了把手,讓她躺到地上。

澤爾西奧妮浸著血的雙唇,吐出痛苦的嗓音:

「那由多……她果然,不是在研究修復創世御柱。」

維爾蒂低著頭,雙拳緊握,肩膀發顫。她腳下,滴滴答答的淚水打濕了地面。

傷無表情嚴峻,盯住兩人。

「母親她果然……可恨!這回又在盤算什麼呢!?」

澤爾西奧妮按住腹部傷口,痛苦地擰起了臉,哪怕傷無還在旁邊,到這時候也無所謂了。重要的是必須把話傳出去。這股使命感,令澤爾西奧妮忍住劇痛,擠出了語句:

「那,那傢伙研究的是——」

「進化成為非人的存在。」

——!?

有位陌生的少女。

而且,還在露台之外。她正背對夕陽而懸浮。

「你是……?」

看外觀,就像是小學入學前後。隨風飄舞的漆黑長發十分漂亮,不著一絲一縷的幼小裸身,只披掛一件大得不合身的長長白褂。

她身上的衣物僅此而已。並未著裝魔導裝甲,僅有孑然一身懸浮半空。

這副模樣著實可愛而又美麗,但卻感到一股深不可測的恐懼。

本應是初次相遇,傷無卻覺得,自己曾在哪裡見過這位少女。

——對了,她很像姐姐以前的照片。

這並不是正確答案。然而,卻是接近真實的感想。

澤爾西奧妮忍著疼痛,語氣粗暴:

「就是她,那由多!」

「咦?」

對傷無而言,這句話莫名其妙。

「這女孩是我媽……什麼意思啊。」

不管愛音和格蕾伊絲,還是身在阿塔拉克西亞隔著通信視窗看到她的憐悧和京,都跟傷無一個想法。

少女對傷無投以微笑。

「傷無,居然會忘記母親的長相,不孝也該有個限度吧?」

——這太荒唐了。

「你說什麼?那個,你到底是誰?」

傷無正要大大咧咧地接近上去,澤爾西奧妮痛苦地喊道:

「小心!那傢伙不是曾經的那由多!她是怪物!」

傷無頓住腳步。

飄於空中的少女一副為難似的樣子,噘起小嘴。

「您說得真失禮呢,澤爾西奧妮大人?請別叫我怪物,稱我為神。」

『神……?』

通信視窗里,憐悧厭憎地開口,

『口吻這麼傲慢,確實有些像母親。但你的模樣又是什麼詭計?對我們的視覺信息施加了某種影響?還是人形機器人?裝嫩也請你有個限度。』

少女咯咯笑了:

「呵呵呵,正如你們所見哦,我返老還童了。不,轉世重生這個說法才更合適。轉生為一種並非人類的全新生物。」

傷無也慢慢理解過來了。不如說,是有了現實感。

原因和手段還不明白,但眼前少女所散發的氛圍,她的存在感。這個少女

——毫無疑問,就是媽媽。

憐悧大概也感覺到了吧。隨著與少女的交談,她變得越來越焦躁。

『全新生物……?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更為進化的生物。與創造融心裝備核心和創世御柱的存在達到同一等級……這樣說就懂了吧。」

以對方無法理解的表達方式來唬人,算是那由多的擅長技倆了。傷無心煩地大喊起來:

「有話就直說,你那樣誰知道你在扯什麼啊!媽……如果你真的是母親,不管變成什麼生物都不重要。要緊的是,快點阻止這個世界的毀滅!」

愛音也像是回過了神,被逼無路地提高嗓門:

「對啊!你一直在研究,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那由多博士!」

那由多可愛地作勢聳聳肩膀:

「研究過哦。或者不如說,研究的是解析創世御柱所用的技術。要是透徹理解了創世御柱的秘密,那麼找到修復方法也就自然而然,所以我並未曾口吐謊言。」

格蕾伊絲憎惡地狠狠瞪視那由多。

「少搬嘴弄舌!那巨柱倒塌又是為什麼!給你的命令是修復它,不是破壞!」

那由多絲毫不懼不怵,還笑嘻嘻的。

「我可沒有去有意破壞。是因為讓它將我本人替舊換新,給它造成了很大負擔了吧。原本,正是無人維護的長期運轉,才會造成巨柱的機能不全。而這便是迄今為止亞特蘭提斯發生天變地異的原因所在。以這樣的狀態還持續使用,因此壽命才漸漸縮短。只不過是在剛剛碰巧達到了極限而已。」

愛音壓根咬得咯咯作響。她忍下怒意,向那由多發問:

「那由多博士……說說你調查的結果。創世御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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