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尾聲

隔天,禮拜一。

「吃飽飽好幸福喔~」

裘可拉今天也掃平了難以置信的巨量早餐,心情特好。

「早。」

帶著她上學的我拉開了教室門,一如往常地和同學道早。

接近自己座位時,我發現後面座位的游王子不太對勁;她一手拄著臉,眉宇之間有種鮮見的憂鬱。

「早、早啊。」

我因此想到她昨天哭著微笑的模樣而心跳稍微加快,緊張地問候。

「啊,阿甘啊。早安……」

不僅是表情,她的聲音也明顯地比平常無力。

「怎麼啦?」

「啊哈哈,沒、沒什麼啦……」

怎麼看都不是沒什麼的樣子。

「你怪怪的喔。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說來聽聽嘛。」

「這、這個嘛……嗯,那我就說啰……」

她還是說得很含糊。是這麼難以啟齒的事嗎?

「那個啊……之前我完全沒感覺,可是昨天回家以後,我就一直覺得……就是,我叫你『阿甘』好像少了點什麼。」

話題一下就噴出常識的範疇。

「啊哈哈……很奇怪吧。明明喊了那麼久都沒那樣想過……」

是因為昨天她幼兒化時一直「奏奏、奏奏」地喊我的後遺症嗎?

之後,游王子像是經過了一番掙扎才決定開口似的說:

「我問你喔,從現在開始……我可以……叫你阿奏嗎?」

「咦?喔,好啊……我都可以。」

游王子稱呼人時本來就以名為主,再改成「阿某某」或「某某妹」的,否則就疊字處理,對我也是一樣,所以一點也不奇怪。

「阿奏……阿奏。嗯,還是這樣舒服多了。」

還以為這樣就搞定了,游王子還是有話擺在心裡的樣子。

「怎麼啦?還有什麼事嗎?」

「那個……只有我叫你名字怪怪的,所以你……也用名字叫我吧。」

「咦?哎喲,那樣不太好吧……」

昨天都是一對一獨處,所以沒有抗拒,在學校里這麼做就很難為情了。

「……不可以嗎?」

「唔……」

游王子澄凈無瑕的眼不斷投來懇求的眼光。

「……謳歌。」

聽我小小聲地這麼說,游王子的臉頓時迸出燦爛光彩。

「嗯,請多關照喔,阿奏。」

孩子般的天真笑容又回到了她臉上。嗯,游王子……不對,謳歌就是要配這種表情。

這時突然「喀噠」一聲,是推椅子的聲音。

「……雪平?」

雪平離開自己座位,走向這裡。

「怎、怎麼啦?」

我感到她全身都是極為濃烈的負面氣場,不禁後退。

「我剛剛沒聽清楚……我剛剛完全沒聽清楚,可以說說你和游王子同學在聊些什麼嗎?」

「呃,就是,彼此用名字稱呼的事……」

雪平莫名的魄力使我根本不敢編故事唬她。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

怎麼跟你剛說的不一樣……

「所以……你此後打算用名字稱呼游王子同學嗎?」

唔……被人特地挑出來說,感覺更害羞了。

「嗯……是啊。」

「你這個垃圾。」

「為什麼!」

「要說有多垃圾,大概是最好趕快閹掉以免遺害人間的程度吧。」

「我到底犯了什麼錯啊!」

「為什麼……裘可拉和謳歌……都可以叫名字,只有我……還是雪平呢?」

「啥?你說什麼?」

又來了。雪平蚊子呢喃又出現了。

「不好意思,可以再說一次嗎,雪平?」

雪平的太陽穴一帶抽了一下……怎麼了,生氣了嗎?我剛說的話應該沒什麼不妥的呀……

「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嗎,雪平?」

雪平的太陽穴又抽動了。

「……沒有,話本身沒什麼。我只是聽見你叫我就想吐而已。」

「我整個人都被你否定啦!」

雪平平常就很莫名其妙,今天又更上一層樓。

「坦白講,你對我的稱呼實在令人難受到極點,可是……如果你能換個方式,或許可以減輕我的怒氣。」

換個方式……這表示她不喜歡我稱她「雪平」嗎?

「喔?什麼嘛,只是這樣啊。」

我恍然大悟地拍手。

「雪平同學。」

「…………」

「我忘了有很多人不喜歡被人直接稱呼,抱歉抱歉。既然你不喜歡,怎麼不早點說呢。啊,還是連『你』都要盡量少用啊?」

雪平的火氣一口氣全退光了……可是心情一點也沒好轉的樣子,表情還是跟面具一樣冰冷。

「奇怪,我誤會什麼了嗎,雪平同學?」

「……我看你腦子根本是爛光了。」

奇怪,反應怎麼這麼激烈。

「……我現在拿你示範一次什麼叫不同方式的稱呼,你只要用同樣的方式稱呼我就行了。」

為什麼要這麼拐彎抹角,希望我怎麼樣就直接說呀?

「我要說啰。KA……KA……」(註:奏的日文拼音是KANADE)

「KA?」

「那個,KA……KA……KA……」

「KA?」

「……KAMA草同學。」(註:KAMA漢字為釜,古代的鍋,現多用於炊飯,與「人妖」音近)

「為什麼像在叫男大姊啊!」

雪平突然低下了頭,好像很懊惱。

可是,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出謎讓我猜嗎?她叫我釜草,我也要用同樣方式叫她。啊,該不會……

我腦中跳出一個答案。

「……灶平?」

這瞬間雪平露出我從來沒見過的表情,整張臉都傻掉了。

怪了,還以為她說的是釜配灶這類的……不對嗎?

「……還是算了。」

「咦,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還是一樣叫我雪平好了……」

雪平像是全身帶著高壓電似的回自己座位去了。

「喂……」

在我不知該對她說什麼才好時,有個人拍拍我的肩膀。

「……甘草同學。」

轉頭一看,原來是班長(眼鏡美女)。

「喔,班長啊?什麼事?」

「嗯,不好意思喔,我不是有意要偷聽的;只是我就坐在旁邊,想不聽都不行。」

「這、這樣啊……那你可以幫我想想看雪平在生什麼氣嗎?」

班長不知為何嘆了口氣,說:

「那個啊,我有句話想跟你說。」

「說啊。」

「甘草同學,我看你還是去死一死好了。」

「為什麼!」

這、這是什麼情況……對誰都很和氣的班長居然說這種話……

「那個……我真的做了那麼可惡的事嗎?」

班長沒回答我的問題,喃喃地說:

「雪平同學好可憐喔……」

……可憐的是我吧?但現在氣氛似乎不允許我說這種話。

「班、班長,那我該怎麼辦才好?」

「呃,這個嘛……由我來說好像不太適合。」

班長望向坐在自己座位上的雪平。

裘可拉正好在這時小步跑到雪平身邊,問:

「富良野小姐,你是不是希望奏先生用名字稱呼你呀?」

「!」

雪平一臉的錯愕。

「剛剛謳歌小姐和奏先生在講以後用名字稱呼對方的事吧?」

「裘、裘可拉,不要啦……」

班長急急忙忙地跑過去制止,但裘可拉還是說了下去。

「所以你不希望只有自己還是──喔咦?」

不覺之間,雪平已經站了起來,一手緊抓在裘可拉頭頂上。

「好、好痛喔……」

「……裘可拉同學,要是你再說這些沒憑沒據的事,我以後就不請你吃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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