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4章 無盡之夢的延續

1

第三代魔王列佐納斯所統治的,古代都市拉達。

以曾為魔界歷史轉捩點的王都模擬而成的空間中,不停迸發某種聲音。

來自連續鳴響的尖銳擊劍風暴,以及不時搖撼大氣的衝擊與震動。

那是描述戰況何等激烈的戰鬥聲。

聲音的源頭並不定於一處,一刻也不停歇地不斷移動著。在聲音的源頭——有兩道人影將歷史悠久的建築物群屋頂及屋檐上蹬踏飛躍,有如交纏的兩陣風,在空中接連交錯。一個是疾揮白銀魔劍的人類少年,一個是劈掃漆黑魔劍的魔族青年——東城刃更與現任魔王雷歐哈特。

第一擊就全力交鋒的兩人,充分利用整個空間進行高速戰鬥。

……真快。

雷歐哈特即使同樣置身於彷彿化成風的速度,仍對於對手的速度有此感嘆。

純比較臂力與劍術,無疑是自己為上;但眼前飛檐走壁的刃更,速度明顯更快。雷歐哈特在前次大戰中與無數勇者交過手,也見過巴爾弗雷亞、拉斯、八魔將等許多戰鬥力超群的夥伴;但老實說,不記得哪一個能達到這種速度。加爾多在報告上,曾提及在與炎龍合一的狀態下,速度快過刃更;不過——

……不會錯。

現在的刃更,速度一定比對戰加爾多時更快。加爾多在那種狀態下的威力確實驚人,但速度仍在雷歐哈特之下;而雷歐哈特現在完全是追在刃更身後,而且追也追不上。不過,占速度優勢的刃更倒也不是只顧與雷歐哈特保持距離。

刃更在屋檐不再連續的寬廣大道前加速躍起,雷歐哈特以腿力補足速度隨之跳躍。只見刃更凌空扭腰,旋動雙腳變換方向,面對隨後追來的雷歐哈特落在屋檐上,沖開大把紅瓦滑行了一段,再猛一躍向雷歐哈特。

「…………!」

雷歐哈特準備著地之餘向下一劈。那不是為了抵擋刃更斬往右上的劍,而是要將它強行擊退。

緊接著,雷歐哈特在彼此撞出的擊劍聲中,以劍刃接觸點為支撐,利用互擊的反作用力高高越過刃更頭頂;一個前空翻後,選擇在鄰樓頂端落地……但沒有直接落下,在空中向後橫斬洛基。

下個瞬間產生的,是彼此推擠的金屬聲。刃更見到雷歐哈特躍起,瞬時轉身就斬,雷歐哈特那一劍就是為了這一擊。在他終於落地的那一刻,戰鬥就此變為沒有喘息機會的近距離對斬。

刃更在雷歐哈特周圍數步範圍的空間內,高速移動著不停攻擊,而雷歐哈特則是在原地出劍擋架。無數擊劍聲,漸漸包圍他四面八方。

那不絕於耳的激烈劈砍聲開始沒多久,雷歐哈特眼前就出現某種現象。

揮劍斬來的刃更,數量增加了。

「這……」

那是反覆進行短距離高速移動所造成的臨界現象。

雷歐哈特眼前,產生了東城刃更的殘像。

2

刃更與雷歐哈特的主將戰終於開始。

遠在一方的穩健派根據地維爾達城中,也播放著即時戰況。

雷歐哈特認為,穩健派有權觀看自家代表的戰況,得知戰果終將魔界導向何方,准許播映戰況的投影裝置向維爾達送出魔力波動;雪菈再透過人在當地的露綺亞,將雙方投影裝置的魔力波動調至一致頻率後,便能零時差地觀看戰況。

克勞斯等許許多多的人,都在大廳或自個兒房間等各個角落,屏氣凝神地注視戰況演變;然而維爾達城中庭一有個人在栽植其中的群樹之間架起吊床,將口袋書蓋在臉上當眼罩,躺在網上悠哉地打盹。

那不是別人,正是東城迅。被他帶來這座城的現任魔王派少年兵菲歐,走到他身旁不敢置信地問:

「喂,你兒子跟雷歐哈特陛下的決鬥開始了不看嗎?」

迅先答聲「不了」,將書拿下臉說:

「都到了這種時候,沒必要再看下去了吧……」

「沒必要?……現在是三勝三敗,這場主將戰的結果會決定魔界的未來耶?好吧——」

菲歐接著說:

「對你這個人類來說,我們魔族以後怎麼樣可能不關你的事……但好歹也關心一下自己的兒子吧?再說你怎麼沒跟去啊?」

「因為我能做的事都做完啦。」

曾有戰神之稱的男子云淡風輕地說:

「我能做的,就只有在戰前幫他特訓,還有戰後幫他擦屁股而已。不管他是輸還是贏,結果都一樣……當然實際要做的事會有所變化啦,不過現在這樣子就行了。再說——」

迅又道:

「如果我跑過去湊熱鬧,反而會把事情弄得很麻煩,到時候就好笑了。別看我現在這樣,我和魔界的關係可是剪不斷理還亂啊。」

「你不管什麼時候看都是這樣啊,又不只是現在。」

菲歐嘆了口氣,又問:

「那麼,你有什麼看法?你兒子贏得了雷歐哈特陛下嗎?」

「天曉得。作老爸的,當然是希望寶貝兒子能贏啊……」

迅聳聳肩回答:

「能那麼簡單的話,我們也不用辛苦了。刃更打贏他的機率——頂多兩成而已吧。」

3

雷歐哈特面前,刃更不停地加速,殘像甚至超過了十個。

那是不斷急停造成大幅緩急變化,使得視覺與腦產生認知誤差而造成的現象。

不過,刃更雖然的確較快,雷歐哈特仍能看清他的位置。至於他為何執意製造殘像——雷歐哈特心裡也有了底。

……香水就是為了這個嗎?

首度交鋒時,雷歐哈特就發現刃更身上散發的強烈氣味,是來自那瓶香水。原本,這是會暴露自身位置的愚蠢行為;但對於以速度為武器的人而言,則另當別論。

在塗抹大量香水的狀態下進行高速位移與急停,將產生幾乎等同人形的殘香,能誘使雷歐哈特誤判刃更的位置。

——另外,這香水還有其他效果。

對雷歐哈特,能起到挑釁及擾亂心神的作用。刃更請現任魔王派準備的,是佐基爾死後停售的香水。原以為,那是佐基爾給他那色慾遊樂場的女人用的香水;貝爾費格在成為遊樂場新主人後勒令停售,以消除她們對佐基爾的印象。

——他錯了。分析拉斯依刃更要求購回的香水後,發現與前天貝爾費格進城會見雷歐哈特時所用的香水相同。貝爾費格八成是為了完全佔有遊樂場的女人,重新選了屬於自己的香水;阻止它在市場上流通,可能是希望那些女人擁有魔界獨一無二的香氣。

然而前天,還不知道刃更要的是佐基爾還是貝爾費格的香水。從一開始雙方代表會面時,從澪身上聞不到這個氣味,表示刃更現在抹上香水,多半是為了擾亂雷歐哈特的判斷。

「——————」

在這遭受刃更不停猛攻、判斷稍有失誤就會致命的狀況下,雷歐哈特在剎那間做出各種攻防,並在迴避之餘分析戰況。至今,自己與刃更交鍔了無數次,而絕大多數,自己都是處於被動。

攻擊的主導權,完全握在對方手上。速度落於人後,就會發生這種情形。

……但是。

雷歐哈特沒有一絲焦急或緊張。刃更的速度確實厲害,殘像也在香水幫助下造成威脅;但現在,雷歐哈特全都能有條不紊地應付自如。

原因出在,刃更的攻擊品質並不好——每一劍都相當地輕。由戰鬥空間外的觀戰者看來,以目不暇接給的速度連續進攻的刃更,可能像是壓著雷歐哈特打吧,不過那只是虛有其表。

不是臂力問題,刃更明顯是拿不出原有的力量。

……無論他之前上哪去了。

總之他現在多半傷得不輕。儘管以速度見長的他尚能勉強維持最高速,在這樣的狀態下,想必持續不了多久。以貝爾費格的香水做擾亂或挑釁,是他在這當下所能做的最大掙扎了吧。

——是可以刻意拖延時間,等他自己倒下。

然而那種行為,簡直與耍這種無聊小把戲的刃更沒兩樣。

刃更要求香水是前天的事,接著在昨晚深夜失蹤。換言之,刃更一開始就立了這個作戰計畫,要在對決雷歐哈特時使用香水。雷歐哈特並不想把自己的品格降得和刃更一樣低。他不是反對耍把戲,只是堅持以魔王應有的風範戰到最後。

「——嘶吼吧,洛基。」

雷歐哈特如此低語的同時,手中魔劍應其呼喚捲起強風,將滯留於周邊的香水味一吹而散。

「——————」

在刃更因殘像消散而乍感訝異、稍有停頓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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