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Another Mission 2 Mission05 最糟的假期

睡醒的她心情簡直糟到最高點。

時間是早上七點半。S級魔導遺產『戰亂魔劍』,人格化名稱為暗夜的她,在事先被指定好的時間從待機狀態下清醒過來。

在清醒的同時便切換成擬人化模式的暗夜睜開雙眼。

天又亮了。暗夜先稍微放鬆她那嬌小且纖細的雙肩,再使勁拉開窗帘。溫暖的日光射入室內,窗外可聽見小鳥的鳴啼聲,被朝露沾濕的楓葉閃閃發亮。

這是個處於季節交替時期,感覺十分清爽恰人的平日早晨。

「去吃大便啦。」

她做了一場最差勁的夢。夢境內容是跟草剃哮及銀檞之劍的戰役,也就是她落敗的記憶回溯。由於她平常就抱持著不耐煩的情緒,因此照理說根本不可能形成心理壓力,但這場夢實在糟到極點。一股很想踹翻收捨得很乾凈整齊的個人寢室傢俱,或撕裂洋娃娃的衝動湧上心頭。

暗夜冷眼看著窗外風景發出咂舌聲,接著調轉腳步離開個人寢室。

魔導遺產有個人寢室也算是很奇怪的一件事,照理說為了守護主人而隨侍在側才是魔導遺產的職責所在。暗夜也對自己的主人這樣講過。

可是主人卻一臉困擾地皺成八字眉說道。

司暗夜,不可以這樣,你可是個女孩子耶。你明明也知道有句俗話說「男女七歲不同席」不是嗎?』

由於他簡直就像和藹可親的鄰居大哥哥一樣輕撫她的頭,因此暗夜相當不耐煩地直接起腳狠踹主人的小腿骨。她記得這是發生在將近一百年前的往事。

每往下走一個樓階就發出一次咂舌聲的暗夜,緩步前往廚房。

她維持著一成不變的冷眼,打開廚房的櫥櫃取出裝有紅茶茶葉的罐子及茶壺,再拿水壺燒開水。

「…………」

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瓦斯爐火的暗夜,突然不經意地環視了目前所在的地方一圈。

這裡是離首都圈有一小段路程的山林近郊的小屋。現在雖然被當做幻想教團敵地斥侯部隊的藏身地點使用,但在暗夜等人頭一次來此的時候,其實原本是某個富翁的別墅。不幸的是暗夜等人抵達的時候剛好是暑假期間,有看起來很像會參與時尚話題連續劇的男女八人組,正興緻勃勃地在庭院烤肉。

目睹這一幕的主人當場露出十分開心的眼神,接著快馬加鞭跑下山衝進家庭用品量販店,買了電鋸及曲棍球面具後,又沖回山上開始追殺那群時尚男女。明明只是簡單的清掃工作,主人卻不用魔法,而是花了將近一小時左右的時間,總算才把這間小屋佔為已有。當暗夜問主人為何選擇那麼拐彎抹角的殺人方式——

『……因為啊。』

主人竟然顯得有點難為情,忸忸怩怩地如此回應。

八成是看見男女八人組在深山林中烤肉玩樂,直覺地聯想到必須採用重視情境的殺戮手法吧。所以主人才購買了電鋸加曲棍球面具的組合。※小屋、多組情侶、烤肉,所以就該搭配電鋸及曲棍球面具。(譯註:影射電影「德州電鋸殺人狂」的情節。)

再怎麼簡便也該有個限度。與其動手後才覺得點子太過簡便而難為情,還不如一開始就別這樣搞。除了做惡夢會讓暗夜受不了以外,日後光是想起此事都會感到一肚子火。花了整整一小時到處追殺,要是被他們找到機會聯絡審問會,一定會演變成更麻煩的局面。還問我「什麼」呢,你是小孩嗎?別開玩笑了,去死啦。給我差不多一點喔。

「一切都有夠膚淺啊。」

雖然早就知道主人有偶爾喜歡淺嘗,這種類似廉價垃圾食物之殺戮遊戲的嗜好,但暗夜卻希望他能為被迫奉陪這種遊戲的她著想一下。一想起常忙清理血漬及肉屑之時的光景,內心的不耐煩的情緒又變得更加高漲,造成她拿在手中的茶杯把手應聲碎裂。

暗夜冷眼將壞掉的茶杯丟進垃圾桶,動作純熟地將紅茶倒入另外拿的新茶杯。接著用托盤端著這杯紅茶走上二樓的寢室。

她連門都沒敲,就這麼徑自打開房門,走到床鋪旁邊。

只見一名金髮笨蛋躺在床上,發出極其平穩的睡眠呼吸聲。棉被紮實地蓋到脖子的位置,臉朝上靜靜地沉眠。身穿一襲藍色直條紋的睡衣,睡得十分香甜。睡相就跟少年一樣。

「……嘖,沒輒了。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暗夜花了少許時間冷眼俯視他的睡臉,最後將托盤擺在旁邊的柜子上,一手拿起裝滿紅茶的茶壺。接著嘩啦嘩啦地將熱紅茶倒在主人的臉上。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好燙啊!住手、喂,超燙耶!」

見主人·凶煞做出理所當然的反應一躍而起,暗夜當場嗤之以鼻。

「你那張睡臉實在太過安詳,使我一時鬼迷心竅手滑了一下。但我不覺得自己有錯。」

「太厲害了!居然敢拿起滾燙的大吉嶺紅茶往熟睡之人的臉上倒,著實令人欽佩不已!我愈來愈尊敬你了!」

平常如同舞台演員一般堂而皇之(負面意義而言)的凶煞,淚眼汪汪地展露出極端動搖的神色。只是對暗夜來說,這樣的凶煞一點都不稀奇。

「清醒了沒?醒過來了是吧?既然已經睡醒的話,算我求你就這樣直接去死好不好?」

「你、你喔……就算我再怎麼趨近不死之身,被這樣燙傷也是會感到又熱又痛喔?」

「假如不會又熱又痛,我才懶得採取這種行動。」

「……就性質而言,會企圖危害宿主的魔導遺產並不稀奇,可是你的舉動不太一樣。有種與眾不同的感覺。」

「畢竟我是S級魔導遺產嘛。當然跟隨處可見的魔導遺產不一樣。」

「……為什麼你有辦法在這種場面抬頭挺胸啊?」

凶煞被她那辛辣過頭的發言嚇得臉部肌肉微微抽搐,爬出被窩拿起擺在床邊的毛巾擦了擦臉。

擦完臉之後,他吐出一口氣並微眯雙眼。被穿過窗帘透射進來的陽光照得眯起眼睛的凶煞,坐在床邊稍微打了個盹。

神清氣爽的健康早晨。儘管殺意湧上心頭,暗夜還是強忍下來。凶煞轉動他那張被熱茶燙紅的臉,露出淡淡微笑看著暗夜。

「早安,我的暗夜。」

「別加上『我的』這個冠詞。我才不是你的。」

「——你明明就是我的吧!?今天的你未免也太過辛辣了吧!?」

見凶煞換上苦笑神情窺探自己的臉色,暗夜旋即自他身上移開視線。

「……今天對我們而言算是放假對吧?我討厭私下的凶煞。」

暗夜話一出口,凶煞顯得有些困擾地抓了抓他那頭翹得亂七八糟的頭髮。

「這算什麼邏輯啊……你也不用因此端熱騰騰的茶淋我的臉吧……唉——這可是滿昂貴的高檔茶葉耶。都剩不多了……」

暗夜看著很受不了地搖了搖頭的凶煞,氣得臉頰微微抽搐。

她說討厭私下的凶煞是真心話。但若問起是否喜歡平常的凶煞,暗夜一定也會毫不遲疑地回答NO,不過她最沒輒的就是像現在這樣處於放鬆狀態的凶煞。

雖然經常聽說公私分明才稱得上是一流社會人士,但就凶煞的狀況來看,應該要說他是將私人時間與生存價值區分得相當清楚才對。他的生存價值說穿了就是賦予他人『絕望』,但坦白說他並沒有將工作與生存價值區分開來。身為幻想教團斥侯的工作,可以說對他的生存價值造成顯著的妨礙。

但另一方面,他在私人時間卻區分得非常清楚。

「要是一整年都維持著那種高漲的情緒,即便是我也會感到疲憊啊。所以偶爾也得像這樣放鬆一下才行。」

從床邊起身的凶煞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有夠惡質。明明是個離『爽朗』一詞距離最遙遠的人,還在裝什麼乖啊……其實暗夜起初也是抱持著這樣的感想。可是長久相處下來,她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放假時的凶煞,也是他真實的一面。

「呵!……你有看到剛剛那一幕嗎,暗夜?我頭一次成功地使出四迴轉耶!」

穿上圍裙,在廚房一手拿著平底鍋幫鬆餅翻面的凶煞,由衷感到開心地如此說道。而坐在餐桌前的暗夜,則是一臉不感興趣地拄著臉頰。

「……滯空時間與料理的美味與否毫無因果關係可言。」

「嘴上雖這麼說,但你每次總是吃得十分滿足不是嗎?還是說唯獨今天你比較想吃白飯呢?」

「…………」

「你最愛吃淋上滿滿蜂蜜的鬆餅沒錯吧?就別在那邊一直鬧彆扭了,儘管享用吧。」

凶煞將盛至餐盤上的鬆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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