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立身處世之事
防護衣緊緊貼在身上的感觸相當涼爽。在穿之前原本給人一種很悶熱的印象,實際穿上後卻不是這麼一回事,它的透氣性意外的好。雖然在古連丹時穿的就是這種防護衣,現在根本沒必要大驚小怪就是了。
這是都市外戰鬥用的污染物質阻絕防護衣,半透明的防護衣在白亮燈光下可以隱約看見肌膚的顏色。
在上面再穿一件戰鬥衣。雷馮稍微動了一下身體,沒有特別不方便活動的這一點讓他鬆了一口氣。
改裝在最後一刻才完成,所以今天是初次實際穿上這套衣服。
換完衣服後,他從被分配到的房間走出。
「沒有問題。」
雷馮與試穿感覺正好相反的平板聲音,在照明不足的昏暗空間中迴響著。
這裡是都市地下的空間。比機輪部門更下面的它聯繫著都市足部,是一個也能稱作腰部的場所,如同夾縫般的空間。
都市外進行的作業……大部分都是足部維修,進行這類工作時就是從這裡出去的。
雷馮與卡利安,還有數名學生就在那裡。
雷馮的話讓等待他換裝的技術科學生長撫胸鬆了一口氣。那張臉孔上,沾染了連續熬夜的痕跡。
「太好了,再來還有臉部保護鏡……」
學生長說完後,他將遞過來的東西戴上頭部。配合雷馮頭形的外框上,縫上了與防護衣相同的布料。將它戴上頭部,再將被稱做臉部保護鏡的板狀物體嵌在臉上。用保護鏡將從頭盔中多出來的布壓住後,整張臉就完全從外界中隔絕起來了。再來只要將脖子的部分與防護衣連接起來就完成了。
保護鏡上沒有映照出任何物體。在一片漆黑中,學生長以通信器對某人發出了信號。
下個瞬間,雷馮眼前浮現出某個光景。
那是並非此處的其他場所。
都市外面寸草不生的荒蕪大地影像進入眼帘。
「喔……」
雷馮不禁發出聲音。
沒有任何生命跡象存在的龜裂大地就在眼前。一邊被污染物質燒灼著嗅覺,乾燥大地的臭味同時傳入鼻腔。夾帶大量沙塵的風一邊擊打雷馮全身一邊掠過身邊……如同感受到那些錯覺般,保護鏡中傳來的鮮明影像給了使用者直接用肉眼觀視一樣的感覺。
「連接的順利嗎?」
這是菲麗的聲音。
那道聲音雖然就在耳畔,實際上菲麗卻不在現場。
「非常完美。」
「那就好。」
菲麗的回應相當冷淡。
保護鏡與菲麗的念威端子連接在一起。借著這種方式,雷馮眼前這片保護鏡就負責取代視覺,而且可以傳達各種情報。這樣雙目就不會像用肉眼觀視時一樣被污染物質燒灼,也不會有戴上護目鏡卻被沙塵貼住鏡片而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情況。
保護鏡中的映像變成了雷馮現在站著的場所,這果然是一幅不遜色於肉眼視覺的光景。
「這樣就萬事皆備了。」
劍帶上吊著哈雷交過來的鍊金鋼。與普通鍊金鋼不同的它長度略長,而且細長鐵板從手邊朝尖端描繪出一道弧形,另外鐵板上還穿了三個孔穴。
這就是完成的複合鍊金鋼……開發者果然還是不在現場。
再來把另外交過來的四個鍊金鋼也掛在劍帶上,就準備好了。
「請你使用兩輪機動車移動。」
一語不發站在旁邊的卡利安指著旁邊的物體。
那是早在遙遠過去就已經失去實用性的車輪式移動機械。兩輪運輸工具的車體雖寬,造型卻很精巧,黑色機殼在些微照明下發出光澤。
橡膠制輪胎如今無法在荒蕪的大地上長時間使用。它無法進行長距離移動,而且短距離移動也幾乎沒有意義。現在以機械腳步行移動的手段,可說是理所當然的結論。
話雖如此由於這種機械的移動速度遠遠優於機械腳步行,所以每座都市都會準備幾輛當作救難車使用。
放在卡利安身旁的車子,把給遇難者乘坐的邊車拿掉了。
雷馮騎上兩輪機動車,然後發動了引擎。一邊從腹部下方傳出沉重低音,兩輪機動車震動著全身。
卡利安他們朝位於其他房間的控制室移動,然後打開了通往外界的閘門。雷馮移動到那裡,讓昇降機將自己運至地面。
在強風吹襲下,都市緩緩前進的腳包圍了雷馮。一邊慢慢下降到地面,雷馮將視線望向遙遠前方朝天空突起的岩山。
污染獸還在那裡。
到那邊為止需要花一天的時間……漫長的孤寂開始了。
*
時間回到稍早的過去,這裡是病房。
「這裡是……」
茫然聲音讓雷馮將目光從花瓶上移開。那是移去背上細針,裹上被單睡著的妮娜聲音。
夕陽余暉從單人房窗戶中射入。光與暗將病房區分成兩種顏色。妮娜的床舖在暗紅色境界線之外,是陰暗的場所。
雷馮打開照明。被白色牆壁反射,白亮光線充滿整個房間驅除了黑暗。妮娜的眼瞳因炫目光芒而瞇起,然後捕捉到了雷馮的身影。
「這裡是醫院喔。」
「醫院……?」
妮娜的意識尚未回覆到與那對眼眸一樣的清晰。
「妳不記得了嗎?」
「……嗯……」
仰望著白色天花板,妮娜緩緩搖了頭,輕細嘆息聲就跟在後面。被關起的房門對側,護士與病患,抑或是探病人們來回走動的安靜腳步聲微微震動著室內空氣。
雷馮再次望向花瓶。夏尼德帶來的花就裝飾在瓶裡。
「是嗎,原來我昏倒了啊。」
「學姊過度使用活剄了。」
淡薄對話令雷馮感到些微氣窒。妮娜一點一點緩慢地,抵達他不願她抵達的結論……那是一種無法逃脫的預感。
「你一直在旁邊看嗎?」
她馬上做出了那個結論。看著花瓶的雷馮雖然覺得有視線刺向自己的側臉,但眼角余光中的妮娜卻凝視著被染成相反顏色的暗紅色窗戶。
「不。」
「你覺得很可笑嗎?」
「我沒有笑喔。」
「我倒是想嘲笑自己呢。」
雷馮感到被單偷偷地搖動了幾下。
「太難看了……」
「我不這樣想。」
「為什麼?」
問句中混雜著煩躁。雖然覺得語調中帶著濕潤的哭音,雷馮卻沒有試著去確認的想法。說不定……自己不想看到現在凝視著夕陽的妮娜。
「也許這種說法很無情,不過我覺得有些事情沒經歷過垂死邊緣是不會曉得的。那是誰也無法幫忙的事。」
「就是這個嗎?」
雷馮對著帶有自嘲意味的話點了頭。
「……下次的對抗賽要棄權了。」
「……是嗎。」
她也明白這件事情吧。
「我浪費時間了嗎……?」
「是浪費嗎?」
「因為我想贏,因為想變強。既然如此,這不就是浪費時間嗎?」
「只不過是不能參加預賽,就算輸了嗎?」
「不是這麼一回事!」
猛然撐起上半身的妮娜扭曲了表情。全身肌肉痠痛的她連坐起來都辦不到,枕頭承受了落下的頭部。
「……就算這樣,我還是想贏,想要變強。如果在這種地方停下腳步,在正式比賽中沒有任何戰果的話,就什麼都不用提了。」
「說得也是。」
「那這不就是浪費時間嗎?」
沒有把臉朝向這邊的妮娜,在被單裡的身軀看起來好像愈來愈小了。
「……最初我覺得自己的力量,只要能幫助潔爾妮在下次武藝大會中取得勝利就夠了。」
妮娜仍舊沒有轉向這邊,就這樣低語著:
「可是我有一點貪心了。因為你很強,剛看見你強大實力時,我很害怕。甚至懷疑你到底是不是人,但就在我感覺到你果然是人的同時,慾望也跟著出現了。不只是單純的幫助,我想成為獲得勝利的核心。明明沒有任何證據,我卻認為第十七小隊變強了。你要笑就笑吧。」
沒有任何好笑的理由,雷馮沉默的搖了頭。
「可是我輸了比賽。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而且我覺得輸掉比賽反而值得慶幸。那場比賽,糾正了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