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水離開學校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明天是星期六,他本來應該滿心期待的,但現在他的步伐卻十分沉重。
吸血鬼突然大發脾氣後就跑掉了一明明就只是這樣罷了。
「累死人啦………」
他疲倦地嚷嚷,漫不經心地走著。
他手裡拿著書包和露修羅丟下的陽傘。
既然現在已經天黑,露修羅也不需要這把傘了——可是這好歹是她的傘。
即使就那樣扔在教室里也無所謂,不過緋水離開教室前遛是把它撿了起來。
他也不是不打算還給主人,只是不曉得她現在跑到哪裡去了。
真要猜的話,應該是在緋水家裡吧。
雖然剛剛她是負氣離去,應該不太願意回緋水家,只是畢竟棺木還在那裡,再怎麼說也得回去一趟。
儘管對吸血鬼而言,並非一定要睡在棺木里不可,不過棺木能遮蔽日光並恢複身心的靈力,仍是吸血鬼不可或缺的必需品。階級愈高的吸血鬼,對棺木就愈是講究,使用的是為自己量身打造的訂製品。露修羅的棺木應該也屬這類才對。
假如她要離開緋水家,勢必會把棺木也一起帶走的。
只是那不需要花上太多時間,等緋水到家時,她應該早就離去了吧。
沒想到她會這樣就離開了,緋水也不禁苦笑了起來。
說起來,自己實在不需要為那個傲慢又粗魯的女人傷腦筋吧。
那任性的吸血鬼,莫名其妙就咬了自己,還任性地宣稱是自己的主人。
不僅追到家裡來,甚至還追到學校去了……真的是有夠會找麻煩的。
平白吸人家的血,技術還那麼差………更重要的是還迫使自己回想起這特殊的體質。明明早已經拋到腦後去了呀。
真巴不得把體質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當個平凡的普通人啊。
「真的是有夠煩的………」
緋水自言自語地嘟囔著,此時突然有冰冷的水滴打在臉頰上。
「下雨了啊………」
他一抬起頭,只見雨滴瞬間劇增,猛烈地落了下來。
氣象報告中完全沒有任何預警的大雨,讓周遭行人頓時驚慌失措。
面對接近豪雨的雨勢,行人紛紛舉起皮包或雜誌充當雨傘,加快了腳步。
瞥著這畫面的緋水,這時才突然注意到自己手中的陽傘。
露修羅曾說過,這把傘吋以當作普通的雨傘來使用,是一個可以應付突髮狀況的好東西。換言之,對於懼怕水流的吸血鬼而言,是能保護自己的寶物。
然而,現在傘不在露修羅的手裡。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無情地落在所有沒有防備的人身上。
「那傢伙………!!」
當他回過神來,他已經盡全力地衝刺了起來。
仔細想想,或許這是無謂的擔心罷了。
露修羅是否在室外——他不知道。
再說她是否已經回到自己家裡了——他不知道。
她是否因為沒有這把陽傘而感到十分困擾——他不知道。
就算把傘送到她手上,一定、一定——也會遭到她惡言相向的。
儘管這種事梢微想一下就知道了,但他仍然盡全力地衝刺著。
濕漉漉的道路讓他好幾次都差點滑倒,大雨幾乎遮蔽了他的視線,濕淋淋的身體也迅速消耗著體力。
不過他仍不停地在路上狂奔,朝著自己的家門飛奔而去。
當他終於看見了家門時,已經幾乎喘不過氣來了。不過他議案奮力地使出最後一點力氣打開了大門,踏進了庭院里。
「你………!」
他一心希望自己的擔心只是杞人憂天,可是露修羅卻以最糟的狀態出現在他眼前。
吸血鬼弱點之一的水流——此時正以雨水的形態形態打在少女身上。少女的身體不斷顫抖著。頹倒在玄關前。
「喂,你沒事吧!?」
他扶起了少女,拚命地搖了搖,但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緊閉著雙眼,發紫的雙唇顫抖著,全身又冷又硬,原本白皙的肌膚也呈現病態似的慘白。
水流儘管是吸血鬼的一大弱點,可是還不足以致命。只不過猛烈的雨量和雨勢,仍造成了相當大的傷害。此刻露修羅的肉體,已經幾乎形同死屍了,心臟的跳動相當微弱,全身的代謝也大幅低落。
「你到底佇在那幹嘛啊!?」
因突如其來的大雨而變得虛弱,手中卻沒有能遮蔽的傘,因此在大雨不斷地襲擊下昏倒在地——這是很容易想像的光景。
不過再怎麼說,吸血鬼不可能會這樣毫無防備地任憑雨水打在自己身上才對。
畢竟吸血鬼對自己的弱點尤其敏感。
緋水一邊咂舌,一遍把露修羅抱進了屋內。
他自己也因為被雨淋濕而體溫驟降,然而手臂上感受到的露修羅的體溫,卻遠比自己冰冷,幾乎降至了冰點。
他幾乎要以——自己抱著的是一具屍體了。
「別死啊你………!!」
這時,露修羅的手微微地顫動了一下,但緋水並沒有發現。
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是「死」而不是「消滅」。
「…………?」
當她睜開眼睛時,周圍十分溫暖。
原本暴露在對吸血鬼而言比嚴冬還要難受的徹骨惡寒中,現在卻十分溫暖。
「這裡、是…………?」
「你醒了啊?」
「你……」
她帶著朦朦朧朧的意識,從原本躺卧的沙發上坐起了身子。
露修羅起身的同時,一旁的緋水突然把眼睛別了過去。
她覺得有些奇怪,但瞬間察覺到自己的模樣。
「啊啊啊啊!」
她低頭一看,只見自己一絲不掛。雖然方才躺著時有毯子覆蓋在,但隨著她起身,一對豐滿的乳房也瞬間噗嚕地晃了出來。
「你、你別………!」
「我~沒~看~」
緋水背對著她說道,他有預感露修羅會是這樣的反應。
露修羅揮起的拳頭突然停止,羞紅著臉拉起了毯子,蓋住了身體。
「可以……轉過來了啦。」
聽到她這麼說,緋水才重新面對著她。
他已經洗過澡沒被雨淋濕的身體終於暖和了過來,現在身上已經換上了睡覺穿的T恤和短褲。
露修羅像是要確認似的,環顧了四周。
這裡是緋水家的客廳,原本接近寒冬的室溫在暖氣的吹拂下提升了不少。此外身上的毯子,也讓身體變得十分暖和。
「為什麼……我會裸著身子?」
她問了最重要的問題,緋水別過視線回答道:
「……繼續穿著濕答答的衣服,身體會著涼吧?不過我幫你脫衣服時,眼睛一直是閉著的。之後也只是幫你擦乾身體而已。因為隔著毛巾,所以也沒有什麼感覺。」
「……真的嗎?」
「我才沒有低級到對昏迷的女孩子下手。」
「我就破例………相信你好了。」
「那還真是謝啦。」
兩個人的對話有點彆扭。
像是在互相試探對方、在黑暗中探手尋找彼此般,小心翼翼地尋找著合適的字眼。
「你替我……溫暖了身體了呀………」
「……嗯。不過我沒像電影那樣,光著身體和你抱~~在一起喔。我要是這麼做,肯定會被你宰了。再說我自己的身體也很冰冷,反而舍讓你更冷吧。」
「是嗎………」
換作是平時,不管緋水怎麼辯解,露修羅肯定會照樣攻擊他吧………但現在她卻沒有任何動作。
她看起來完全只是個柔弱、蒼白、如夢似幻的美少女。
「拿去,你忘了這個。」
緋水隨手拿出陽傘扔給露修羅。
露修羅接過了之後,只是茫然地望著傘。
「這對吸血鬼來說很重要吧,你怎麼隨便亂扔呢?」
「那是因為………」
露修羅不高興地嘟起了嘴。
她其實沒有什麼合理的藉口,只是像個小孩子似地亂髮脾氣,隨手把傘丟了出去罷了。
「你幹嘛傻傻地淋雨啊?就算身上沒有傘,也可以隨便找個地方躲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