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Scene9

Se9 嚴島勇吾:是男人,就有不得不跨出一步的時候。(……也許能這麼想,男人才會變得堅強也說不定)。

什麼?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地震所產生的震動停止後,我立刻站起身來。

但是,被那太過出乎意料之外的殘酷命運所打擊,我只能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光景。

呈擂缽狀的草原化為了湖泊,空壕溝完全被水淹沒,泥水都衝進了城堡內部。而現在我們的腳踝都陷入了水中。

(這是泥石流嗎?最近一直持續著降雨,哪裡的河水暴漲,溢出,然後衝到了這裡嗎?)

要說距離,只差那麼僅僅十米就能夠穿過弔橋,逃出城外!只要艾爾將弔橋燒毀,就等於成功逃走了!明明是這麼想的。

明明即使沒有像我和翔那樣卓越的能力,伊秀拉、蕾碧雅和艾爾絞還是盡腦汁和勇氣,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這一步的。

命運是殘酷的。明明只差一步,卻在這時候打碎我們的希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誰的怒吼從我背後傳來。

我遲緩地轉過身去。

亞克帶著親衛隊和二隻死亡巨熊,不知何時來到了這裡。

而那亞克此時吊著眼角,太陽穴上青筋暴起,上下顫動著。在牢房嘲笑我們的那份從容的態度此刻已經消失無蹤。

(這傢伙搞什麼啊?我們可是窮途末路,已經是瓮中之鱉了耶。為什麼露出這種表情啊?)

難道,他以為這泥石流是我的傑作嗎?

一下子回過神來的我繃緊了臉孔。

(如果是那樣的話,勝負就還沒有定!)

我伸直了背,挺起胸膛與亞克對峙。

「如你所想,這是我、不,是我們的傑作。」

「什麼!?」

「你以為自己完美的騙過了我們而大意了吧。但是,被騙的其實是你自己。亞克,我們早就發現了你的真實身份了。因為事先就得到了情報嘛。」

「……你說什麼……」

「正如你所見,現在這座城堡已經成了湖中的孤城。已經沒有地方可逃了。而且,很快我們的友軍就會來到這裡!你們被完全包圍了,我們會將你們一個不留,完全擊潰。」

不用我說,這是故弄玄虛。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好的事情。

但是,直到最後為止,我都不想放棄。

招致如此事態的原因是出於自己的失誤,這點讓我很火大。我是個被勇者蒙蔽了雙眼的大蠢貨。為了贖罪,也為了報答賭命想要拯救自己的女孩子們,即使痛苦、滑稽,我也應該努力到最後的那一刻——

(哈哈。亞克,這是如同死纏爛打一般丟臉的垂死掙扎。但是,如果這掙扎能讓同伴們的壽命延長一秒或是兩秒,那也是有它的價值的。)

俗話說,困獸猶鬥。被逼到窮途末路的老鼠可不管對方是貓還是熊,只能放手一搏了。雖然感受到恐懼,但我卻想開了,心反而平靜了下來。我覺得自己也許露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但是,這只不過是垂死掙扎,而知道這點的只有我。聽到我說的話,亞克的臉色更加蒼白,士兵們也騷動起來。

「你、你說什麼!是真的嗎?師傅!」

「咦咦咦咦!?這難道是與給戴斯設圈套時同樣的展開嗎!?但是啊,如果是這樣的話真希望你能一開始就告訴我耶!」

伊秀拉和翔都瞪圓了眼睛。我那始終冷靜的態度並沒有崩壞。

只是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說到:「抱歉。不過,要騙過敵人,首先得從自己人開始嘛。」

「哼……嘛,你們都是會立刻暴露在臉上的傢伙唄。勇吾只跟我通過氣了。對吧?」

突然,拉姆達以目中無人的態度幫腔道。

「啊啊。」

我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拉姆達,你對這種隨機應變還真是厲害。有點讓我刮目相看了。

要說此時的亞克的身體已經顫抖到能讓人一眼就看明白了。

(哼嗯,我……在教團幹部里有著如此高的評價嗎?看來比我自己所想像的要有名多了。)

雖然對這出乎意料有用的垂死掙扎感到無法釋懷,但既然對方能上鉤,那當然求之不得。

「那麼,亞克,你要怎麼辦呢?」

我一邊小心著不讓冷靜的態度崩壞,一邊問道。這是賭命的演技。必須讓事情的主導權捏在自己手裡才行。

「什麼意思?」

「我和你們不同。認為如果不用毫無意義地流血,事情就能解決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如果你們立刻丟下武器投降,不管是你還是你的部下,我可以保證饒你們不死。說真的,本來我是打算假裝成沒有發現你的真實身份,作為一介旅人進入城堡,然後到深夜襲擊你把你當成人質的。這樣一來就可以迅速而不用血濺滿城了。但是,因為你耍小聰明做了多餘的事,預定全被打亂了。」

「————」

「聽好了,好好考慮一下。也許你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覺悟想要戰鬥,但你對你所率領的這個城堡內所有的士兵的生命負有責任。是你輸了。但是,即使如此,浪費生命也不是大將的風範。」

我看向拉姆達。

「是啊。我在拉蘭輸給這傢伙的事情你也知道吧?但是啊,我並不覺得投降有什麼可恥的。我對救了餓狼團的手下們這件事,完全沒有後悔過。」

拉姆達很好地幫腔道。嗯,還真是明理呢,這傢伙。

但是,不用我說,需要好好想想的並不是亞克,而是我們。演戲來拖延時間,必須想出逃走的方法才行!雖然我保持著表情的平靜,但腦袋卻高速運轉著。

「該……該怎麼辦呢……?」

因為亞克瞪著我們陷入了沉默,親衛隊的其中一人終於等得不耐煩而問了出來。士兵們咽下口水,等待著大將的判斷。

「吶,你們怎麼樣呢?」

我將視線從亞克身上移開,向士兵們說道。

「現在要逃離這座城堡是不可能的。想要進行無謂的戰鬥然後毫無意義地死去嗎?能夠下斷言,在這裡死去也可以嗎?」

對我來說,這是能讓士兵們動搖的話語,但是——

呵……

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亞克笑了起來。伴隨著一些瘋狂,那是一種異常的大笑。

「有趣。」

當笑聲停止的時候,動搖的表情已經從那傢伙臉上消失了。

「這就是與教團為敵的歌德斯騎士嗎?這就是我的敵人嗎?正好嘛,不這樣可就沒勁了。如果你們要攻過來就攻過來吧。就這麼互相砍殺吧。」

我摒住了呼吸。亞克凄慘的瞳孔和露出牙齒的笑容,都表現出想要殺戮的瘋狂。

「這舊蘭達爾王國對我來說,只不過是所知邊境的一個領土罷了。即使如此,在這座城堡里仍有足夠的等級、足夠的裝備和足夠人數的士兵們駐守著。也儲備著糧食、弓箭和魔法捲軸,即使進行持久戰也不怕。才不會輸呢!喂,抓住這些傢伙!只要把他們抓住當作人質,即使城堡被包圍,也是有利用價值的!」

嗚……

然而,士兵們卻沒有行動。似乎還在猶豫是不是該這麼做。亞克在真正的意義上是不受愛戴的嗎?

「你們在做什麼!?快點抓起來!」

亞克以威嚇的樣子拔出了黑色的劍。如同在配合主人的話語,兩隻死亡巨熊也吼了起來。

士兵們才終於挺起腰板,朝我們逼了過來。

「勇吾先生——」

蕾碧雅將依賴的眼神投向我。

(抱歉,蕾碧雅。剛才的都是故弄玄虛。)

我們只能逐步後退。

(怎麼辦?要離開城門以游泳逃跑嗎?但是,帶著枷鎖用游泳逃跑……太亂來了,不是不可能的。)

只能到此為止了嗎?

只能認命了嗎?

這就是所謂的輸了嗎?

我因為太過不甘心,幾乎咬碎了牙齒。

但是。

但是!

「那……那是!」

形成包圍圈的其中一個士兵喊道。

雖然帶著鐵盔甲,但直覺告訴我他是看著我們身後的風景,我回過頭去。

從濁流衝過來的方向,有什麼正在靠近。

雖然勢頭已減,濁流依然向著這化為湖泊的盆地奔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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