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在啊……」
「唔哇……」
從詩羽學姐回屋裡後，呃～大約過了三十分鐘。
儘管我好幾次下定決心「差不多該回房間了」，卻還是像這樣，沒來由地，對於回到那些人所在的場所，反覆猶豫了一遍又一遍。
結果，在我自然地回到那個圈子裡之前，我不自然的舉動與態度就遭到最不希望遇見的人盤問了。
「噯，你剛洗完澡吧？跑來這裡會感冒的。」
被街燈照耀的惠在連帽衣外披了大衣，赤腳穿著涼鞋，頭髮更是飽含水分而閃閃發亮，打扮得一點都不暖，一副會在瞬間著涼的模樣。
「你才是呢，倫也，你已經待在這裡一小時以上了吧？會感冒喔。」
「……為什麼你連我待在這裡多久都曉得？」
「啊～你想嘛，那是因為……算了。」
可是，她卻搬出和我半斤八兩的模糊說詞，來到我旁邊像我一樣仰望天空。
「就說了，你不回屋裡會……」
「只要像這樣，就不會冷嘍……」
然後慢慢地，把身體直接交給我……
「我是不會那麼做的喔。畢竟遊戲已經出了，劇情也編完了。」
……並沒有，惠依然跟我保持正常的距離站著。
「……叫你回屋裡就回去嘛！」
假如惠沒有多說一句像在調情的話，我明明不會有任何想像，她卻讓我莫名期待後又故意放生，以女朋友來講對嗎？
「唉，好啦，起碼我的手不冷。」
「喔、嗯……」
不過，她像這樣讓我大失所望後，立刻就用剛洗完澡的溫暖手掌緊緊握住我的手，這又該怎麼說呢……
「話說你的手好冰。說真的，你待在這裡多久了？」
「只要在這裡待一會兒，你馬上也會變成這樣。」
「唔哇～那我不要。春節期間得感冒卧床就太慘了。」
「所以我才叫你快點回屋裡。」
「只要你回屋裡，我就會一起回去喔。」
「那……我再待一下下就回去。」
「……那麼，再待一下下，我們就一起回去吧？」
「嗯……」
我們就這樣，一面漫無目的地閑聊……
同時，也實在敵不過冬夜的寒冷，將一根一根手指頭互相交纏，分享著彼此的體溫。
「結束了耶，Comiket。」
「比想像中還順利呢～」
「我們的作品完售了耶。」
「最後有一大筆錢留在盒子里，稍微嚇到我了呢～」
完售時，惠始終低著頭，不讓任何人看見她感觸萬千的表情，到了現在，她才想將那一刻的回憶淡然帶過。
「但是，真正的輸贏還沒確定。」
「你是指店鋪寄賣？可是已經賣給那麼多人了，我不太能想像會有更好的發展耶～」
「不，不是那麼遠的事。我講的是今天。」
「可是，今天再過……」
「我不是約好，要帶著你走嗎？」
「啊……」
「我不是約好，要帶你走到祭典之後嗎？」
沒錯，活動只是順利地、熱熱鬧鬧地結束了而已，不行就這樣沉浸在彷彿達成了一切的成就感中。
又吃又喝地回顧活動中的事情，大家一起歡笑、發牢騷，並且在最後，心中充滿虛無、倦怠與寂寥感的這個瞬間……
「慶功宴玩得很開心吧？」
「……雖然也有點惆悵。」
「所以才痛快啊……」
「嗯……」
老實說，我自己比我跟惠約好的還落寞、惆悵。
畢竟，我們不只登上了這兩年來一直視為目標的巔峰……
我確實且痛切地體認到，在這兩年來有許多發生變化的事情，是真的改變了……
「噯，倫也。」
「幹嘛？」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呢……？」
「這個嘛，我會回屋裡吃跨年蕎麥麵，然後跟大家一起倒數……」
「我講的不是今天喔，是更以後的事。」
「以後……你是指？」
「關於畢業，關於出路，關於社團……還有，關於你的將來。」
「啊……」
祭典若結束，日常生活就會開始。
不，開始的並非日常生活，而是邁向將來、邁向未來的漫長戰鬥。
為了實現夢想，為了逐漸成長，看不見終點的戰鬥。
「不好意思，倫也，如果你不成為大人物就傷腦筋了耶……」
「是嗎？」
「是啊。」
總覺得，那份期許和惠以往的期許有點不同。
「這、這個嘛，總之，我只能說，我會努力的。」
「光是努力，並不能成為傑出創作者喔。不能變得像英梨梨和霞之丘學姐那樣喔。」
「呃，也是啦……」
應該說，那也讓我覺得，她好像繼承了別人的期許。
「未來還會再合作的，對不對？你會跟今天在這裡的所有人認真舉辦祭典，對不對？」
雖然，我不曉得惠是在今天的哪一個時間點有那樣的想法……
「會啊。」
但是，那些瑣碎的細節不重要。
因為那跟我今天一整天在某個時候就抱持的想法，一模一樣。
「今後也要加油喔。」
「嗯，好……」
而且那是更重要，更令人高興的誓言。
畢竟惠說了「所有人」。
她是說，含自己在內的所有成員。
儘管在我們之中，只有她一個既不是創作者，也沒有志在創作。
即使如此，惠仍把自己算在所有人裡面。
……她仍願意，留在我的旁邊。
「……惠。」
「什麼事？」
「沒有……」
當我不合本色地沉浸於感傷時……
惠用剛才應該徹底否定過的行為，來回應我的那份感傷。
……她把頭，輕輕地，靠上我的頭。
明明遊戲已經出了，明明劇情也編完了。
即使如此，惠依然在當我的第一女主角……
「啊，倫也。」
「嗯？」
「你聽，除夕鐘聲……」
「喔～好老套的情境～」
「正適合用在美少女遊戲的情節呢。」
「不過，現在不是美少女遊戲的情節就是了。」
「那麼，趕快把恩愛戲碼收尾，差不多該回大家身邊了吧？」
「……已經要收尾了嗎？」
「你不想？」
「那、那還用說……！」
關於接下來的三秒鐘之間發生了什麼，請容我將描述調成靜音。
……不是，你想，又不曉得有誰在看。
「好啦，既然符合情節也結束了，這次該回去煮蕎麥麵嘍～」
「惠，你、你剛才……！」
「這麼說來，先不提蕎麥麵，我沒有買沾醬耶。不知道有沒有剩七人份？」
「你切換得太快了吧！讓我再沉浸在餘韻中一下啦！」
「咦～你是指什麼呢？」
嗯，經過東拉西扯，我們奮戰的這一年閉幕了。
還有，我們奮戰的下一年，就要揭幕了。
※ ※ ※
提起勁打開玄關，踏進客廳後映入我們眼帘的是……
「嗚嗚嗚嗚嗚～倫也～惠～」
「啊啊，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呢，倫理同學～」
「啊～是ＧＡＹ也學長耶～」
「阿倫～～～～來這邊～我們一起玩～」
在客廳的被褥上交纏，完全放浪形骸……不對，完全亂躺的四個女生。
「……這是怎樣？」
「……天曉得。」
我記得在這個家裡還有另一個男生才對，不過他似乎及早察覺危機，到處都不見人影。
「嗚哇啊啊啊啊啊～我、我……果然、果然還是～」
「還是不行……我不會放你走，你永遠都是屬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