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六月第一個周六,上午八點四十五分。
假日早晨,距離城市蘇醒的時間仍嫌早了點,卻有許多人忙著來來往往,這裡是東京車站的新幹線驗票閘。
但現在,唯獨某塊地方像時間停止了一樣,有兩個女生不受其喧囂影響,都帶著微妙的臉色杵在那裡。
「……早安,英梨梨。」
「……早、早啊,惠。」
那兩個人就是加藤惠與澤村·史賓瑟·英梨梨。
從服裝、行李以及所在處,明顯可以看出她們已經準備好要遠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情況似乎與開心出遊的氣氛相差甚遠,兩人都刺探似的望著彼此。
「呃,那個,惠,現在是要……」
「車票給你。離發車還有段時間,不過我們先過驗票閘好了。」
「咦?嗯,好啊……」
「還有行李。英梨梨,我來幫你提一個包包吧。」
「啊,不用啦,反正這些都是我自己的東西。」
「誰教你帶了這麼多東西,你的另一個包包還裝了畫架,對不對?」
「那、那是因為……你說這趟旅行會在外集宿……」
「我並不希望看你客氣或畏畏縮縮的耶。」
「抱、抱歉。」
「……總之,我拿這邊的包包喔。那我們走吧,英梨梨。」
「唔嗯,好……」
而且每次開口,英梨梨都格外地低聲下氣,或者應該說,她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只能愣著讓金髮雙馬尾晃來晃去;相對地,惠像條蛇一樣……啊,沒有,態度算是跟平常差不多的她押著英梨梨……呃,不對,領著英梨梨走了。
不曉得背後因素的外人只看她們這樣互動,大多會覺得英梨梨的態度不對勁才是。
然而,要是深究當中的隱情,其實英梨梨擺出這種態度有其充分的理由,或者應該說,事情在所難免會變成這樣……
※ ※ ※
「…………」
「…………」
「那、那個,惠……」
「……嗯~~?」
「住宿費和車票錢,我付給你,多少錢?」
「集宿完以後再一起算,現在不用。」
「是、是喔……」
「……天色轉陰了耶。」
「對、對呀。」
「到那邊不知道能不能放晴。」
「希、希望會啦。」
「嗯,就是啊。」
「…………」
「…………」
而且,到了新幹線月台以後,她們倆之間的氣氛依舊像今天的天色一樣,維持在陰晴難辦的狀態。
倒不如說,明明沒有什麼特別的進展,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變得和樂融融。
「那個,我跟你說喔,惠。」
「嗯?」
「是關於那封郵件啦。」
「對不起喔,突然寄信過去,嚇到你了吧?」
「不,不會的,我沒有被嚇到。因為你能跟我聯絡,我真的很高興。」
「那就好。」
「嗯,我很高興收到你的聯絡,不過,郵件里寫的內容……」
「對不起喔,對你做了這些勉強的要求。突然聽說要集宿,會讓你困擾對不對?」
「那、那也不會。因為你肯邀我一起去旅行,我真的很高興。」
「是喔,那樣也好。」
「嗯,我很高興收到邀請,不過,你用的字句……」
「……關於那一點,我想你應該會有許多話想說,可是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是、是喔。」
「該怎麼說呢?我好像只能那樣寫,要不然連第一句都完全無法決定要怎麼開頭。」
「惠……」
※ ※ ※
From:「加藤惠」〈mailto:megumikato@�
megumikato@○○○.○○〉
To:「英梨梨」〈mailto:e-lily@�
e-lily@○○○.○○〉
Subject:(緊急)集宿通知
Date:Wed●×May 23:15
萬分抱歉緊急通知您,我將會舉辦集宿。
還望您排除萬難前往參與。
日期:六月▲日(六)~六月■日(日)(兩天一夜)
地點:高原溫泉○○旅館(和去年集宿同一個地方)已預約兩個名額入住一室
參加者(預定):澤村英梨梨、加藤惠
集合:六月▲日(六)上午九點〇〇分 東京車站長野新幹線驗票閘前
若能請您在出發前一天的周五以前通知可否參加,便是甚幸。
※ ※ ※
英梨梨聽了惠所說的話,又打開自己的收件匣,審視那封好朋友睽違許久寄來的訊息。
……大約有兩個月連話都不肯講的前好友,在三天前忽然寄了這封超級一板一眼又莫名其妙的信,從英梨梨的立場來想,她會擺出這種青蛙般的反應也可說是情非得已。大概……不,肯定有道理。
※ ※ ※
「那我做了三明治帶來,英梨梨,你要不要一起吃?」
「謝、謝謝。」
過了發車時間,等她們順利坐上新幹線的座位,位子靠窗邊的惠立刻就從自己包包里拿了裝早餐的包裹出來,然後遞給英梨梨。
惠準備的餐點是三明治,關於當中有沒有什麼隱喻,這種太過迂迴的考察可以先擱一邊……呃,惠因為昨晚睡不著,只好在今天早上五點起來做那些早餐,英梨梨則依舊客氣地將那拿起,然後送進嘴裡。
「……嗯,好吃。」
「是嗎?」
蛋的柔和滋味與嚼感,在英梨梨口中擴散開來。
「好懷念喔,是惠做的菜。」
「…………」
然而,直到半年前,那都是她享用得有如理所當然的東西……
社團每個月絕對會挑一個周末在安藝家舉行活動。
每次英梨梨都會氣得暴跳如雷,詩羽則是平心靜氣地數落,後來又有美智留悠哉地彈吉他。
在那種熱鬧而缺乏成果,活脫脫就是社團活動負面範本的時光當中,大家之所以有機會稍微鬆口氣,都要歸功於不知不覺中消失蹤影的惠,還有她在不知不覺中幫大家準備的,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不懂看場合的宵夜。
「英梨梨,像你就喜歡吃炒麵對不對?」
「雖然我真正喜歡的是碗裝速食炒麵啦……不過惠做的炒麵也跟速食的一樣好吃。」
「……你那樣說是想稱讚我對不對?」
※ ※ ※
「從天色看來,感覺還是會下雨耶。」
「嗯……」
「哎,沒辦法,現在是六月嘛。」
「對啊……」
「…………」
「…………」
隨著新幹線往西方駛去,天空變得越來越暗,天公現出好似要掉淚的樣貌。
而且,彷彿受了天色牽引,理應好不容易才抓到機會交談的兩個人,又變得越來越少話。
「欸,英梨梨。」
「怎樣?」
「聊些什麼吧。」
「咦……」
「隨便找個話題啊。」
結果,惠先對那樣的氣氛感到排斥了。
即使如此,從她不打算自力打破僵局這一點,看得出覺悟似乎還不夠……應該說肯定還沒有做出覺悟。
「可、可是……」
「可是什麼?」
然而從英梨梨的立場看來,在這種狀況下,她當然也沒辦法說聊就聊地輕易打開話匣子。
呃,實際上以常識來想,幾乎就可以肯定惠企劃今天的集宿是為了和解。
即使如此,英梨梨仍缺乏主動積極地溝通就能解決問題的自信。
因為……
「誰教你一生氣就會變得超恐布,還會一直記在心裡。這些都是倫也跟我說的……」
「……………………我才不恐怖喔,我沒有生氣喔,英梨梨~~」
「不然你怎麼停頓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