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倫也同學。抱歉我來遲了。」
從那(第五章)之後還不到一小時,時刻為星期日晚上九點前夕。
有輛車俐落地停到了我家前面,隨後俐落下車的,是莫名其妙地對我這男人俐落伸出手的另一個男人。
「那我們走吧?飆高速公路應該可以在日期改變前趕到。」
「不,你等一下,伊織……」
格外入耳的美少年嗓音令人不爽。格外做作的一舉手一投足都令人火大。格外有型的長相、體態及裝扮則令人想出腳踹飛。
如此德行的褐發仁兄。
他就是在同人界營運最強等級的社團「rouge en rouge」,身兼中學時期好友兼目前天敵的波島伊織。
同時,也是我可愛學妹波島出海的不可愛哥哥。
「沒什麼時間等你耶。我這邊在隔天早上非得回東京,要趁早出發才行。」
「你說出發……是要去哪裡?」
「真討厭,不是你自己提的嗎?要去那須高原拿原畫啊。」
「慢著慢著慢著!你等一下!」
那樣一名同人投機客……不,那樣一名邪惡的對手,用了依然像是在作戲的舉止,將我這邊的狀況天花亂墜地說得跟故事一樣。
「我又沒那樣講!去的理由從基本上就錯了,該去的人也不包括你,再說我只是求你借我錢而已!」
是的,我確實聯絡了伊織。
在英梨梨那通讓人充滿不安的電話斷掉以後,我為了立刻趕去那須高原,就做了最低所需的準備,也確認過還有電車班次能到那須高原才出門。
可是,走到第三步,我就發現自己缺少從那須高原到澤村家別墅的交通手段……簡單說就是沒計程車錢。
因此,向伊織低頭的我只是想商借幾萬圓當計程車費……
「對了,我來介紹。這位姓江中,本行是會計師,在我們社團幫忙處理稅務方面的工作。」
是的,伊織派了一輛附司機的BMW到我家。
「然後,江中,這位就是我剛才提到的安藝倫也同學。我們的天敵。」
「啊,你、你好……我叫安藝。」
在伊織介紹下默默點頭的江中先生,是個身高略矮,穿著筆挺黑色西裝,瀟洒地帶著軟帽,將長發梳到後面綁成一束,有點看不出年紀且帶著漂泊味的大哥。
「倫也同學來電時,我們社團正好在商量店鋪寄賣的事情。當時在場的江中就說可以出車幫忙。」
「不、不過,那樣太麻煩他了……」
「搭電車和計程車,轉車時也要花時間吧?再說要是錯過末班車你怎麼辦?我倒覺得這時候乖乖接受我這邊提出的方案,會比較明智喔,你認為呢?」
「咕、咕唔唔……」
沒有錯,伊織的話有道理。
再者,哪怕他是死對頭,我對如此親切的提議也不得不說聲漂亮。
在自己社團里根本沒有大人能拜託的我,只剩低頭一途了。
不過,伊織啊,即使如此還是容我說一句……
成員中居然有開BMW的會計師,你那社團到底是多大的企業啦!
※ ※ ※
「原來如此,她一個人待在那須高原的別墅。而且似乎得了急病嗎?」
車一開動,和我並肩坐在后座的伊織,就將我們社團目前發生的狀況仔細地從頭問了一遍。
而我其實不想講,卻又覺得自己給這傢伙添了多少麻煩,就應該告訴他多少……
於是乎,光是讓他們開車送我從東京到栃木,我發現自己幾乎得交代出所有事才符合道義。
「那麼,你跟澤村同學家裡聯絡了嗎?」
「之後我會的。」
「比方別墅的詳細地點、進門的方式,你心裡都有底了?」
「……抵達那裡以前,我一定會打電話給她的家人。」
結果,不得不說的屈辱反倒幫了我,感覺又更屈辱了。
畢竟這傢伙在處理實務方面超有才幹。
想得出許多盲點,安排又周到,而且不同於某人的是他不會強迫推銷。
……所以既有女人緣又令我火大。
「啊,然後我還有一件事要請教。」
「你又想問什麼?」
「這個嘛,大致上就是問柏木英理的身高、體重、三圍吧?」
「你這傢伙——!」
※ ※ ※
「久等啰,東西差不多買齊了。」
「……喔。」
「換洗衣物和內衣褲一類是江中幫忙挑的。哎,總比讓我選像樣吧?」
「……嗯。」
「總之整套藥品都有了……感冒藥、退燒藥還有營養果凍等等。不過到了那邊我想還是請個醫生看看比較好喔。」
「……我明白。」
「好啦,那麼出發吧。雖然錯失了一點時間,不過也沒辦法。」
「……抱歉啦。」
「嗯?怎麼?我聽不見耶~~倫也同學?」
「剛才誤會你是不好啦!感謝你這麼貼心!」
晚上十點前夕。
我們搭的車,正停在離交流道稍有距離的購物中心停車場。
剛從購物中心回來的伊織和江中,正陸陸續續地將印有松○清和思○樂(註:日本的松本清連鎖葯妝店以及思夢樂連鎖服飾店)商標的購物袋提進車子里。
……完全沒想到要準備女性日用品或藥品的我,則是被撇在一邊。
「哎,等車子開到那裡時,店八成都打烊了,根本來說我們也不確定那須的交流道附近有沒有商店。」
「……多謝你幫忙。」
伊織真的幫上了大忙,我實在很不甘心。
像他這樣面面俱到,即使不是女人說不定也會被迷住。
不過他買來的東西肯定都是以消耗品為主。絕對沒錯。
「話說這次被你拜託,我還滿高興的喔,倫也同學。這讓我想起國中時期呢。」
「聽好了,伊織……我會拜託你,是因為在我認識的人當中,你的手頭似乎最方便。不然誰要求你這種人……!」
「……那些話,你還是留到得救以後,等所有事確定告一段落,再當成忘恩負義的台詞撂給我聽比較好喔!」
用不著伊織來說,我也知道自己是在嘴硬。
畢竟目前看來,我徹底敗給了這傢伙,敗給「rouge en rouge」。
這種狀態下還要在冬COMI較量,會讓人笑掉大牙。
既然如此,我……
就算再寒酸,我也要盡自己所能,給予最大的回報……
「欸,伊織。」
「怎樣,倫也同學?」
「這是我打從內心的忠告。麻煩你認真聽。」
「嗯?好、好啊……」
從敵人那裡收到的鹽,不盡量還一些可不行。
※ ※ ※
「……因為如此,要是不在三天以內將這段故事告訴五個製作人,你聘的創作人百分之百會跑掉,所以你可要小心喔!」
「……倫也同學,你真的有把我剛才所說的聽進去嗎?」
所以,我把詩羽學姊傳授的貴重情資,毫不保留地教給身為敵人的伊織了。
好,這樣我們就互不相欠。
※ ※ ※
「話說回來,總覺得這次的事讓你失去本色了呢,倫也同學。」
「就算你那麼說,誰能想到原畫家會病倒啊?」
晚上十一點多。
車已經穿過東京都內,開上了東北自動車道。
和都內時相比,車裡的溫度也下降了三度左右,讓我們了解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
「是嗎?換成平時的你,應該能彌補這點程度的意外喔。向同伴求助或多方交涉,都是解決的方法啊。」
「我不像你那麼機靈又冷靜。」
此時,沉默好一陣子的伊織,開始嘀嘀咕咕地責備我了。
「也對,你和我確實不同。處事絲毫不精明,尤其容易一頭熱。」
「你懂的話何必談這些……」
「正因為如此,你在面臨絕境時才會發揮出我根本料想不到的手腕,並且一路支撐到現在,不是嗎?」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