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卷之五 織田家內部騷動

為了防止信奈與弟弟,信勝的對立情況惡化,犬千代逃離了清洲。

不過,這麼做無法完全消弭織田家的家庭鬥爭。

就在犬千代逃亡的三天後,信勝的家老·柴田勝家帶著憂鬱的嘆息聲,造訪清洲城的信奈住處。

柴田勝家小名是「六」。

年紀輕輕就有尾張第一猛將之稱,赫赫有名的女武將,甚至有人以一槍在手、天下無敵形容她的剮勇。

不過,由於她的個性豪放磊落,一根腸子通到底,因此對於政治之類的複雜事物一竅不通。

可說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的代表性人物。

儘管立場上是信勝的家老,但是勝家從很久以前就是信奈的支持者了。

雖然信奈既冷淡又毒舌、說話令人摸不著頭腦、行為怪異且引人注目,不過在其父·信秀因病去世之前,信奈偶爾還是會露出美到連勝家都不由得發出驚嘆的迷人笑容。

信奈不是只有容貌美麗而已,還擁有楚楚動人的可愛表情,令人忍不住想一把抱住她,磨蹭她的臉頰。

然而在失去了最理解她的信秀之後,信奈便牢牢封閉自己心房與笑容,對於家臣們總是表現出刻薄與不耐的態度。

也可以說正因如此,信勝身邊的跟班們才會產生「由公認待人親切的少主擔任家督不是更好?」的想法,進而動起謀反的歪腦筋。

勝家一直以來都很想化解信奈與信勝之間的不和……但是她不曉得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這次也是因為信奈的侍童,犬千代砍了信勝的侍童,使得信勝和他身邊那些學不乖的跟班們,又開始嚷嚷「這次一定要把尾張的大傻瓜趕出尾張」,並且策划起謀反行動。

勝家也出言訓斥信勝及他的跟班們好幾次,只可惜完全沒有效果。

而且還遭到跟班們質疑:

「之前與信奈殿下開戰時,勝家大人不是幾乎沒有動手就逃回來了嗎?」

「難不成尾張第一槍的稱號只是浪得虛名?」

「還是說你早就和信奈勾結在一塊了?」

結果反倒是勝家變成被斥責的一方。

(我怎麼可能對信奈大人刀劍相向啊,真傷腦筋,為什麼身邊的人儘是一些笨蛋……雖然想不出解決之道的我也是笨蛋……)

勝家雖然是侍奉信勝的家老,但尾張的主人畢竟是信奈。

要她與實質的主公信奈開戰,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話雖如此,勝家也不可能一刀把信勝殺了,因為這樣也等於是謀反織田家。

對於個性表裡如一的勝家來說,字典里找不到「謀反」兩字。

永遠是忠義擺第一。

柴田一家代代都是為了織田家奮勇作戰的武士世家。

也因為這樣,目前織田家的對立局面令她十分為難。

(如果把那群愚蠢的跟班們全宰了的話,信勝大人會不會醒悟過來……信勝大人就是太容易得意忘形了,所以才會被那些馬屁精煽動。)

不過要是把信勝身邊的跟班全殺光,生性膽小的信勝搞不好會陷入恐慌,進而做出無法挽回的傻事。

再說那群跟班雖然既愚蠢又眼光狹隘,卻也沒有壞到非殺不可的地步。

就在勝家困擾不已之際,信勝居然說:

「對了,勝家。你可以代替我去跟姊姊交涉,要她把犬千代交出來嗎?要是姊姊拒絕的話,我就要跟她正式開戰!」

真是令人頭痛不已的命令。

「唉~~」

勝家目前正在清洲城的本丸內。

房間里只有三個人。

勝家、信奈,以及代替犬千代隨侍在旁的新人——相良良晴。

地點是信奈的茶室。

日本文化的中心地·京都以及其周邊地區,現在正盛行茶道。

對流行十分敏感的信奈,雖然在清洲城建立個自己的茶室,也開始收集起這種茶具,但是在自己人面前,她完全不會遵循茶道的禮儀作法,像今天也是大喇喇地盤腿坐在坐墊上。

因為長時間跪坐的話,腳會麻掉。

這天的信奈泡茶的方式也很隨便,或者該說很有個人風格,她將大量抹茶粉一股腦地倒進茶碗里,然後注入熱開水,「唰哩唰哩」地隨意攪拌幾下之後,便趁熱將抹茶一飲而盡。

不僅如此,只見信奈喃喃說了句「肚子餓了」之後,又開始啃起名古屋的特產「雞翅膀」。

由於雞翅膀帶有骨頭,所以在吃法上也有一番學問,不過信奈的吃法依然充滿個人風格,她將整隻雞翅塞進嘴巴里大嚼特嚼,期間還不忘發出「呼~~『名古屋土雞』的雞翅膀不論什麼時候吃都一樣好吃~~」的讚歎,然後「呸」一聲,巧妙地將啃得乾乾淨淨的雞骨頭吐出來。

完全不像是一位高貴的女大名。

然而信奈本人卻宣稱:「比起慢條斯理地剝咬,整隻吞進去不是比較快嗎?否則就跟吃西瓜前還要一個個剔除西瓜子一樣,根本是浪費時間。」

就算同樣不懂得禮儀作法,被稱為「猴子」的良晴仍然比信奈好鄉了,至少他正試著按照茶道的規矩喝茶。

之前和齋藤道三喝茶的時候,舉止明明還有板有眼的,果然只有在「外人」面前才會裝裝樣子嗎?良晴不禁嘆了一口氣。

「你真是個亂七八糟的傢伙,既然不把茶道的禮儀作法當成一回事,那一開始就別建什麼茶室啊。」

「你很羅唆,茶不就是一種飲料嗎?所謂的飲料只要好喝不就夠了嗎?邊轉動著茶碗邊念著『呼~~這茶泡得真不錯~~』這種話,那是快要死掉的老年人在做的事,不合我的個性。按照那些禮儀作法磨磨蹭蹭,泡好的茶都要涼掉了。」

「還有啊……穿著那麼短的和服盤腿坐的話,會、會春光外泄喔。」

「無所謂啦。反正這間茶室里只有我和六,以及一隻飼養的猴子而已,又沒有男人在場。」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盡情欣賞……哇?」

良晴歪著脖子想要偷窺信奈的兩腿之間,結果被裝著滾燙熱水的茶碗砸中腦袋,讓他差點失去意識。

「好燙燙燙燙燙!」

「那個茶碗很昂貴喔,要是破了就要你賠。」

「公、公主大人,末將勝家不是來看猴子耍猴戲的。」

手上拿著茶碗,冒汗苦思(唔——要怎麼喝才合乎正確的茶道禮法……)的勝家向前探出身子。

「說得也是,那你找我有什麼事?」

「呃……那個,其實是關於犬千代的事!」

「……犬千代已經逃亡了。她現在的下落我也不曉得。」

信奈鼓起臉頰,將視線移向窗外。

犬千代從小就像小狗一樣陪伴在信奈左右,對信奈來說,她是唯一能信賴的朋友兼家臣——不,甚至如同親姊妹一般的存在。

知道這一點的勝家,一想到信奈現在的心情,也不由得心亂如麻。

「信、信勝大人表示,要是不交出犬千代的話……就要再次發起謀反……」

「那傢伙是個笨蛋,一定又是被身邊的人煽動才會這麼說吧?六,難道你沒辦法制止他嗎?」

勝家低頭道歉。

「非、非、非常抱歉!末將勝家自認在戰場上絕不會輸給任何人,不過……對於這類的事情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除了出言喝止,或者乾脆把挑撥離間的人全殺了之外,想不出其他解決之道了!」

信奈嘆了一口氣。

「唉~~真像六的作風,既然你無法制止信勝的話,那日後只要在戰場上取下我的首級就可以啦。」

「這、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我做不出來!與其要向公主大人掀起反旗,我寧願切腹自盡!」

信勝之所以每次謀反都會敗在我手上,是因為六總是還沒跟我交鋒就退兵了——信奈向良晴解釋。

「真虧信勝沒有處決勝家。」

「因為那傢伙身邊沒有其他像樣點的家臣了,信勝周遭的家臣全是些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一旦打起仗來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場,他多半也明白如果沒有勝家,根本不可能贏得了我。」

「就像富二代、富三代的公子哥集團嗎……不曉得自己有多少斤兩的傢伙反倒很棘手。」

「你沒有資格說這種話,面對我這個尾張大名織田信奈,說話態度還敢如此隨便的蠢家臣,全尾張也只有你而已了。」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末將勝家真希望自己是信奈大人的直屬家臣……勝家無奈地垂下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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