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謊言的價值是真相 「配角+角度=」

其實它跟劍道很類似。

這感覺就像比賽開始後,煩惱著該如何使出第一招一樣。

該怎麼做才好?明明選項不多,卻依然如此困惑。

兩顆眼珠和手,

彷彿正分頭想理出事情的脈絡。

喉嚨不停尖叫,腦子和身體不協調。

如果再也忍耐不下去,就只能選擇離開或是一頭裁進去了。

不過我大部分都選擇後者。

面對現在這個似是而非的問題,我沒有膽量選擇突擊。

唉,我真沒出息,附帶一提,它的名字似乎就叫做戀愛。

她從以前就很討厭甜食。

然而,海老原香奈惠總是不停戀愛。

……我試著這樣冠上標題,結果沒想到卻羞得讓我臉頰幾乎噴出火來。轟——「喂,海老原,火勢太強啦!」

呼哇!坐在我對面的金子聽到我的心聲了?我急急忙忙甩動頭髮。「喂,危險啦!」金子用手腕壓住我的額頭,這舉動再次令我失神。

……嗯?五感的抗議聲總算傳遍了我整個腦袋。金子的忠告,指的似乎是用在化學實驗上的本生燈中的藍色火焰。真是大驚小怪。

不過看看我的手,我的指尖確實有焚燒的痕迹,規模大概是火災的五十分之一。不只如此,如果金子沒有壓住我的額頭,往前傾的劉海可能已經被燒掉了。我將手掌翻了過來。金子還真機警啊。

六月二日的第四堂課,本來應該是要在教室上元素周期表,但化學老師也喜歡偶爾讓我們在理化教室做實驗。反正對於我這個身為劍道社社長而註定是文科(百分之八百是偏見)的人來說,只要和課本玩瞪眼遊戲火就會變猛,根本也沒什麼差別。

我用的這張桌子老舊透頂,讓人懷疑是不是被白蟻蛀過,椅子的四隻腳也歪七扭八,彷彿國中生的工藝課作業。在這堂課中,我就只有嘆氣的份。說到底,幹嘛叫我們做什麼鰲甲糖(註:一種黃色扁扁的糖,製作容易,常用於學校理化實驗上)嘛!又不是小學生的理化俱樂部。

話說回來,蛋白質的焦味真難聞,我的心都被塗上一層一污泥了。

我在國中時曾經受過燒傷,那時我噁心反胃得快吐了。因此我轉動開關調整火力,結果——「哇!」金子大吃一驚,因為海老原香奈惠的手指滑了一下,使出意料之外的大外割(註:柔道摔技之一。)撂倒了本生燈。眼看著火就要燒向被煉成黃綠色表面的桌子,四周同學趕緊退了開來。周遭的騷動讓我亂了手腳,雖然中間的過程手忙腳亂,但總算是在火勢殃及筆記本與課本之前完美收場,而且老師也還不知道這件事情。本生燈的火再度朝向天花板。

怎麼樣,恢複正常了吧?我環視周遭誇耀著自己的成功,但其他人似乎還沒放鬆戒備。喔,我知道了,原來是因為火還燒得很旺盛呀!班上同學看到我將火力調小後這才紛紛回座,感覺就像是森林裡的孩子躲在樹蔭中,等待鬧場的人回去一般。

桌子的右斜對角焦了一塊。這就是所謂的碳化——我模仿化學老師掩飾自己的失態。折騰死我了。

女子劍道社社長,三年D班海老原香奈惠。

我很清楚,我並不是當主角的料。

所以冷靜一點啊,海老原香奈惠。你可不是平白無故得到這麼像漢文的名字的!不過這名字真是既危險又方便啊,海老原香奈惠。如果將它取作小說人物的名字,作者就會為了賺字數而讓這角色的出場次數暴增喔,海老原香奈惠。海老(略)……嗯,寫不出來了。這是神的惡作劇嗎?

現在不是讓虛構的限制打斷我意識的時候!問題在於這顆得意忘形的腦袋。

我的腦袋裝滿了不可燃物,頭痛得彷佛額葉要進出紅色果實。

最近我的頭痛老是治不好。如果不是因為肩膀太過僵硬,那就是因為我的頭腦使用過度,太在意小考的分數。等下課午休後我再去保健室拿葯吧——我懷著這樣的想法抬頭看向時鐘,居然還剩下三十分鐘以上,真是夠了。

可惡——考試、借錢還有就業,現在還離我遠得很呢,為什麼我非得這麼痛苦?

我這隻小蝦米香奈惠到底做了什麼壞事,要這樣折磨我?……呃,我做了什麼壞事?是因為我在晨練時用網球和練慣用竹刀打棒球嗎?還是因為我把分解開來的竹刀其中兩個部分,用繩子綁起來當弓箭玩耍?或是因為我誠實地用足球踢破氣窗玻璃?不不不,那件事我已經被罵過,也已經受罰了。還不都是因為有個老實的社員在我打算湮滅證據前打小報告,害我被顧問臭罵一頓加上整整一個月禁止上社團。可惡的枇杷島八事!

不過呢,仔細一想,還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回首以往,我不僅曾欺負過殺人兇手之一——菅原,也曾在練習賽中大勝枇杷島。

當時,他心中是怎麼想的呢?

話說回來,如果他第一次見面就跟我說自己是殺人兇手,我懷疑自己是否還能坦然面對他。

至少不會針對他揮空三振這件事大聲責罵。

「你去死吧!」雙手會認真執行這件事的那兩個人,我以前竟然曾和他們相談甚歡,這讓我感覺好像在神遊一般。為什麼他們身為殺人兇手,還要認真地練劍道呢?

他們兩個人都很好勝。

菅原的戰鬥方式一言以蔽之,就是冷靜。他天性傲慢,但進攻方式卻穩紮穩打、步步為營。

不管是竹刀的揮刀方式或滑步、殘心(註:擊打後等對方反應的一種心理準備)都很適量,實力還不錯。

枇杷島則和菅原相反。他平常無趣得有如一盤冷掉的土耳其雜燴飯,但一遇到「比賽」這種可以光明正大痛打對手的場合,他就會變得相當好戰。不過他並沒有很強。

而我——海老原香奈惠,光是靠著踢足球與棒球的揮棒練習,再加上國中時的財產就足以取得勝利了。若說有什麼好反駁的,那就是那傢伙揮刀的力道太重了。

一年級時,我第一次和他舉行模擬戰,由於他的蠻力太強,使得我和他僵持不下時,手麻得令竹刀掉落,他則趁著這空檔打了我的臉六下。「裁判在幹嘛啊!」比賽在我的抱怨中結束,而他則一臉悠哉地說:「你在幹嘛啊?怎麼把竹刀弄掉了?」唉呀,真是不可思議。血管薄命啊。

為了報仇雪恨,我在之後的無限制比賽中痛歐了他一頓,出了一口惡氣。然後呢,神岡的奶奶她……國中初戀的……等等!不準出現跑馬燈!重要的是現在呀!

當然,我指的不是這種甜到不行的黃色糖果,也不是指漫不經心對待它的金子,更不是指隔壁那兩個放棄實驗而嚷著:「好想大喊『下個月的期末考麻煩得要命』喔!」的女生。重要的是盤據在心中的東西。

感情這玩意兒寄生在我心中,吃掉了我的羞恥心與理性。這傢伙從四月以來就奪走了海老原香奈惠的安穩生活。

今年開始,劍道社的顧問換人了,而新來的顧問老師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大腦。他其實只是個數導大家三年體育的人,但鍛鍊出來的握力卻不同凡響!我對他的兩隻強壯手臂心動不已!老師最棒了!我到底想說什麼呢?就讓我來玩接龍說明吧!如意棒、棒球、球棒、棒棒糖、糖漿、薑餅、餅乾棒、棒打老虎雞吃蟲、蟲膠、交棒、棒壇、談心、心安、安眠、棉花棒——大概就像這樣吧!

所以呢,天靈靈地靈靈,讓我變成戀愛小說的主角吧,想也知道不可能啦!若真的變成戀愛小說主角也挺辛苦的,因為這樣一來我不就得開始努力了嗎?努力什麼呢?難道你要我笑臉迎人地對老師說「早安」嗎!混帳,也不想想我是什麼個性!要是我真做了這種事,我和他的友好關係一定會付諸東流,他一定會被我嚇死!就因為我不適合這樣做,我才會戴起面具、藏起真面目和他講話啊!

嗯——話說回來,為什麼主角只要閑在那兒發獃、托著腮幫子,喜歡的對象就會自己靠過來呢?不過對方若真的靠過來也很傷腦筋,我該如何應對才好呢?又不是做出可疑的舉動對方就會認為我「真是個有趣的女孩呢——」而提升對我的好感——啊,不過主角好像可以開外掛喔?

總而言之,我希望自己靜下心來,努力別失控了。這對我的心臟和胃可是影響甚大。

想不到我海老原香奈惠竟然變得像山根同學一樣無法離開腸胃藥(註:影射《櫻桃小丸子》里的登場人物山根)。

不只如此,我只要看到老師的臉,體溫就會明顯上升。以危險的戀情當燃料盡情燃燒當然很好,但這種事情應該在冬天做才對吧!現在可是梅雨季呢,想想季節的重要性行不行!我真想用這句話來盡情說教。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像個脫韁野馬地賓士。這樣子太寂寞了,因此才這麼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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