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善意的指針是惡意 第三章 尋求充滿自我主義之漆黑的夜晚

我是在十月七日這天,撞見某個男生向長瀨透告白的現場。

這件事讓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我連事情在幾點發生都還記得。那件事是在午休過後的打掃時間發生的。

我看到在鞋櫃區被告白的長瀨,以及擁有一頭生在男生頭上令人惋惜的烏溜黑髮的男生。

長瀨連「讓我考慮一下」這種餘地都沒給,就像一口把前菜全部吃光似地輕易回絕了,而那個男生也不甘受辱,丟下幾句難以入耳的話後小跑步朝我站的位置的反方向離開。這小子連下跪懇求順道偷窺裙底風光的毅力都沒有嗎?不過如果踏出這一步,我看連朋友也當不成了吧!

長瀨看也不看那個男生離去的背影,朝和他相反,也就是我站的方向走來。

午休時間已經結束,正要前往打掃區域的我連閃也懶得閃,就這樣佇立在那裡。

長瀨看到貼著牆杵在那裡的我,驚訝得連瞳孔都縮小了。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要裝做沒看到我也有點困難,她不好意思地停下腳步。我倆一語不發地直看著對方,最後先開口的是長瀨:

「你是偷窺狂嗎?」

打從她換位置那天起,這是我第一次能出現在長瀨視線範圍的正前方,對我來說她也是。

「我只是偶然撞見、碰巧聽見。當然,我不會說出去的。」

「你說出去我也不介意啦,反正挺多人知道這件事。」

「……真難懂的話耶。」

難不成這間學校傳遞情報的速度是光速嗎?

「我不是第一次被那個人告白啦。小學一次、國中一次,加上這次就第三次了。」

長瀨十分厭煩似地這麼說。在這一點上我也一樣。

「看來他很喜歡長瀨嘛。」

「可是這樣子讓我很困擾啦!小學那時候我有喜歡的男生,國中又正處于思春期,覺得被告白超丟臉所以拒絕了他,現在……已經變成習慣啦,就像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那種感覺。」

總之,基本上她對那個男的沒有好感就對了。那麼,不管他告白幾次都沒用吧?

「對了,我問一下,那種說話方式是怎麼回事?」

「友善的證明啦。」

只要加個「啦」,就算是討厭的對象也會有友好、和過去不同的感覺。她雖然如此斷言,但我卻回了一句「沒這回事吧」來否定,不過長瀨無視我說的話。

「前陣子的事,整件事都讓我很介意啦。就是關於名字的事……」

「你也是?」

長瀨開心地大幅左右搖頭。

這一刻,縈繞在我倆心頭的那道牆融化、變薄了。

「國小入學典禮上,我的級任導師看了學生名冊之後,竟然說有男生的名字被寫到女生那邊去了,害我被全班同學恥笑,從那之後我就很討厭我的名字啦。」

長瀨露出宛如找到夥伴的喜悅,開始七嘴八舌地講起自己的故事:

「小孩子超討厭的啦。從那件事之後,有好一陣子我連書包的顏色都被人拿來取笑哩!笑我的書包為什麼是紅色的。我雖然滿腔怒火到想回罵他們——看我怎麼把你們揍到滿身是血!可是那時候我根本還不懂怎麼表達自己的意見,只是一味哭泣啦。」

長瀨平靜地邊說邊用腳踢著,垃圾箱就這麼被踢翻了。

身為環境美化委員一員的我,收拾了散亂一地的垃圾。

「抱歉。」

長瀨覺得很不好意思似地向我道歉。

「這種小事不用介意啦。」

「那你也是有理由的嗎?」

「是啊,我也遇到挺多事的。比起好事,遇到壞事的次數比較多。」

我想起以前那個和我一起待在惡意之巢穴的女孩。

那個女孩是怎麼叫我的呢?

「用片假名寫就更可愛啦,我倒很喜歡耶。」

「啰嗦,那送你好了。你好好活用它吧。」

「啊,這主意太好啦。」

「什麼主意?」

「就是名字啦。今天開始我就叫做長瀨××啦。」

……雖然耳朵有點痛,不過我應該沒聽錯。

「所以你就叫透啦。」

「你的意思是交換名字?」「對啦。」

「……我是無所謂啦。」「喔喔,友好效果也加倍啦。」

「哪裡加倍了……」

從這時開始,對長瀨來說我變成了「透」。

不過我從來沒有用長瀨這兩個字以外的名字叫過她。

因為我的名字過敏症非常嚴重。

麻由住院期間的晚餐,都在我住的病房裡吃。

麻由因為偏食而丟給我的菜肴,我不一定全吃得了。不過,這間醫院彷佛訂有必須對萬物懷有憐憫之心的規定,嚴禁剩飯存在到一種不可理喻的地步。再加上我的胃在還沒動筷子之前就表示拒絕攝取這些食物,所以我只好私底下把剩下的食物給別人吃。換句話說,這是醫院為了讓人深切體認到人無法靠自己獨活而編出的冠冕堂皇的謊言。

所以即使麻由說要徹底抵抗醫院的做法,但經過我以低頭認錯的態度說明後,她雖然有些不甘願但還是接受了。因為比起討厭的人,把討厭的食物處理掉這件事較為優先吧!

而現在正是晚餐時間。

「阿道,這個。」

「好、好。」

我從小麻手上接過盛有腌小黃瓜的碟子,不過我一口也沒碰。反正要是剩下,度會先生一定會把東西全都放進他的胃袋,這似乎已經變成習以為常的光景。反正我也不是進食的當事人,不需要怕他吃太多而硬阻止他吃。

平常送餐的護士小姐早已去了別間病房,所以也不會有人罵。那也是個令人頭大的傢伙。

我把餐盤放到邊桌上,麻由正在解體那隻煎白肉魚。她把骨頭拔得一根不剩,這一點和不靈巧的長瀨完全相反。長瀨以前不過幫一樹削蘋果皮,結果削完後蘋果被她的血又染上一層紅。回家前先順道在醫院處理手上傷口時,長瀨的沮喪表情到現在還保存在我腦中的相簿。

「怎麼了嗎?」

麻由這麼問道。「那是某人的黑暗陰謀啦!一定是因為血漿的關係啦!我可是花了三年用火柴棒拼出房子的天才耶!因為蘋果皮有營養價值削掉很可惜,所以一時手滑、不注意、血液逆流才會……氣死我了!」看來我似乎因為回想起長瀨當時回家路上說的話而無意識笑了出來。我回了麻由一句「沒事啦」,但聲音有些緊張走調。

不過這句話麻由卻沒有聽過就算了,她露出失望的表情,開始用筷子猛刺魚肉,大口大口地灌著麥茶。這和從個人病棟走到這裡的途中,被某個男性輕浮地攀談時所表現的冷淡態度完全不同,是十分粗魯的反應。

「小麻?」

麻由板著臉當作沒聽到。她今天沒有用筷子夾食物到我嘴邊,而是默默地咀嚼著食物,她的動作和用筷方式實在很高雅,大概是因為她過著公認的大小姐生活,舉止才這麼完美吧!

不過這件事不重要,讓麻由突然心情不好的理由是什麼?她不可能讀出我的內心想法吧?就算她會讀心術,那筷子的目標應該不會是魚,而是筆直朝我刺來才對。

等待會兩人獨處時再打探看看,也說不定麻由會主動挑釁,到時候我再想辦法從對話中讓她的心情恢複正常。不對,應該貪心一點把目標訂為讓她開心,所以我得先讓麻由回答幾個問題,現在不是搞小麻、阿道那一套的場合。

之後我和麻由前往她的個人病房,雖然待會一起睡,不過在那之前得先洗澡,刷牙,還得去便利商店印筆記。

對了,還得順便去參觀一下六天前剛出生的新生屍體。

去看屍體這種行為會讓人產生什麼感覺呢?

是感覺到恐怖、有趣、不吉利呢?還是懸疑、驚悚、神秘呢?

有想看屍體而聚集的人,也有認為發現屍體代表命運,且具有很多意義的敏感者吧?

以我的立場來說,危險是我第一件想像到的事。

名和三秋已經變成屍體這件事應該還沒公開,因為警察現在還把她當作失蹤者處理。如果有人殺害名和後把遺體藏起來,代表那個人認為要是屍體被發現就慘了,所以才硬是在附近找了一個藏屍體的地方,我對這一點並不怎麼擔心。

只不過要是那些和事件無關的第三者,也就是那些巡房的護士看到我,還把這錯誤的情報提供給每天努力在醫院裡四處徘徊的警察,那可能會召來不必要的誤解害自己被當成嫌疑犯。不過這麼一來麻由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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