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幸福的背景是不幸 第一章 重逢與快哉

害怕光線。

當光線從外面侵入,會有其他許許多多的恐怖一起進來。

但是因為肚子餓了,還是會有點想念,有點期待。

「肚子餓了。」

「……嗯。」

「還不能吃飯嗎?」

「沒到晚上就想吃飯啊!」

「……可是,一直待在這裡,也不知道晚上到了沒啊?」

「……真希望外面趕快變成晚上。」

在那之後,就不再說話了。

肚子繼續咕嚕咕嚕地響。

一直,一直努力地盯著眼前的黑暗。

然後,光線照亮了我們。

「就寫,校長的名字叫藤原基經,學生會的會長是菅原道真,二年級的學年主任可是橘廣相(註:皆為日本歷史上名人的名字)喔——這樣不錯吧?」

「這件事能對哪個族群產生號召力啊?」

班長金子歪著頭對難能可貴的意見喃喃質疑。這也難怪,連我自己都想這麼問。

為了製作針對明年考生用的宣傳手冊,班長金子正努力採擷學校的各項特徵,而我就在教室的門口被他逮個正著。但是本校——不,該說是這裡整體基本上就是沒有任何可取之處的鄉下地方,除了幾個怎麼看都像是父母戲謔亂取的學校關係者的名字以外,實在想不到其他可稱為特徵之處。就連這個也都是絞盡腦汁的成果了。

「其他像是……之前本校學生慘遭殺害……」

「這不太好吧!」

金子苦著臉駁回。的確是有點太超過了。

「總之,校風自由開放什麼的,這麼寫不就好了。」

最後歸納出的是不具一絲特色和創意,平庸至極的答案。金子就像已經聽膩了似地苦笑,輕輕地嘆了口氣:

「老實說,我現在根本不想在這裡搞這種事,真想趕快去社團啊!」

「社團?不是說現在會有危險,所以被禁止了嗎?」

「比賽快到了,我們社長哪會理那種事。他可是都偷偷練習到半夜呢!」

金子就像是以熬夜沾沾自喜的小學生一般得意。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女同學像是要推開他似地出現。是同年級的御園麻由。她彷佛要推開金子般,從他與教室的門扉之間硬是擠了過去,朝走廊走出去。

「啊,等一下。」

金子連忙叫住那個背影。御園以迥異於平時沉靜印象的態度,瞪視般地回頭。

「幹嘛?」

「啊,沒有……」

被那副像是要吵架的態度與氣壓所震懾,金子浮起懦弱的笑容,眼神遊移著。即使發現他送來的求救訊號,我也只能無視於他,凝視著前方的御園。

「……什麼事?」

再一次詢問。表情帶著一點訝異。

要我來說,御園麻由算是個美人。不,正確來說是個相當難得的美人。不不,以我個人的判定來看根本是最頂級的美人。總之,非常完美。一百分。

或許是染過一次就厭煩了,半長的黑髮中埋有些許茶色髮絲的殘骸。西裝外套的袖口裡隱約可見的,是向十月上旬悶熱氣候正面挑戰的長袖襯衫。

「我還有事。」

即使是面對同班同學,御園同學的言詞仍是一板一眼,採取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不過這樣的行為與其說是在築牆,倒不如說是一種牽制動作。

畏懼人類的小動物,就是御園同學給人的印象。

「抱歉叫住了你,如果有急事那就算了。」

我代替金子回答。御園小聲說「是嗎」,便朝樓梯快步而去,步伐帶著急躁且左右不平衡。

凝視著那個背影,金子原本緊張的肩頭漸漸鬆弛下來,輕輕深呼吸:

「我都不知道御園那麼恐怖啊!」

「嗯……該不會是在預演追攤(註:撒豆驅鬼的祭典)的鬼吧!」

其實對於她採取那樣態度的理由,我有百分之九十九.九的把握能夠說明。金子則繼續不解地歪著頭。他的頭從剛才就一直沒有回到垂直位置。

「她最近似乎都特別早回去……」

金子帶著詫異的表情回頭看向教室。我也跟著橫掃了一下視線。

大部分的學生幾乎都還留在教室里。在收拾教科書的人、正和鄰座談笑的人等,如果考慮到御園同學的座位是位於離走廊最遠的位置,的確可說是異樣地迅速。

「如果是有事,這樣也沒什麼吧?」

「每天都有事?」

「有吧?譬如說媽媽住院,就可能每天得去探病什麼的。」

騙你的。

「反正你就算問她,應該也只會得到千篇一律的制式回答吧!」

隨便找了個理由矇混。金子像是終於看開似地搔了搔頭,總算讓頭回到了垂直位置。

「唉,也是啦。只不過若從她的嘴裡聽到自由、開放一類的回答,果然還是有點怪呢!」

「說得也是。」

其實也不見得。雖還有反駁空間,不過為了早點結束這段對話,我隨口同意了他的說法。

「那麼,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嗯,啊啊,那麼明天見。」

隨意揮了揮手和金子道別,踏上走廊。走廊因為接受了溫暖的日光浴,空氣里形成一股停滯感。快步穿過暖和卻沉悶的空間,以目光餘角眺望隔壁教室,直接跳過一大段樓梯往下而去。

在樓梯口放置鞋箱處,確認了匆忙換上鞋子的御園同學離開校門口過了十秒,和那個背影拉開一定距離,開始尾隨於後。

今天放學後,決定來個偵探遊戲。

我們這個偏遠又沒什麼特色的鄉下地方最近時常在全國性媒體上曝光,而且主要是遭到警方的注意,這都是因為發生了兩起事件。不過由於犯人也可能是同一個人,因此要不要分開來看就因人而異了。

連續殺人事件,以及失蹤事件。

這是近幾個月來侵襲這個城鎮的邪惡事件。尤其是殺人事件,在這個地方,要說回溯到武士們揮舞日本刀的那個時代當然也有點誇張,不過的確是八年來頭一遭。

最初的事件為四十來歲歐吉桑慘死的屍體在公民館旁的小路被發現。胸口被利刃插入為致死原因,但是在那之後眼珠被挖出,左手的指頭全部被切除,耳朵有一半被划了好幾刀。可以看出殺人不過是犯人遊戲里的一環,社會上普遍認為這是精神失常者所為而騷動不已。事件發生後小學實施集體放學,連最後一堂課的時間都調到白天全面警戒。街頭自治會一到傍晚就全員出動到處巡邏,警方也為了消滅殺人狂而全力配合。但是時至今日,不論是阻止犯罪再發生或篩選出可疑兇手等都完全看不出成果。

在殺人事件之外,三個禮拜前甚至還發生了失蹤事件。失蹤的是分別就讀小學四年級以及小學二年級的一對兄妹,他們在黃昏時失去了蹤影。雖然已經通報各個家庭不要讓小孩隨便在外遊盪玩耍,不過由此看來似乎沒什麼效果。和目前為止發生的事件不同之處為,屍體到現在都還沒被發現,因此社會大眾都在揣測這是否為綁架事件。到底要不要把嫌犯與目前為止的殺人犯視為同一人偵辦,似乎讓警方困擾了好一陣子。也有周刊報導要朝兩方面去偵查,那份雜誌甚至還特地把綁架事件獨立出來做了特輯,與過去發生過的事件做出連結。

「………………………」

開始跟蹤御園已經二十分鐘了。

非常遺憾的是,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跟蹤,加上也沒有當跟蹤狂的經驗,只能說是個連毛都還沒長齊的門外漢,也因此無法抓住跟蹤時該掌握的適當距離,心裡閃過一點後悔的念頭,當初應該先買本書來研究研究的。

和御園的距離拉開到她的背影成為辭典大小,跟在她背後。在這種沒什麼人經過的鄉下田間小路,萬一被對方察覺氣氛異常,連可以躲一下的遮蔽物也沒有。萬一她突然回頭,我可能得要有飛身跳進灌溉水溝的覺悟。不過很幸運的,御園同學完全沒在意背後的情況,只是筆直地往回家的路前行。當事者的意圖雖是想要快步行走,但腳步卻左右不安定地搖晃著,不過那並不是被熱昏的緣故。

終於進入柏油路,零星坐落的透天厝隨處可見,有種侵入他人生活區域的氣氛。

御園用手帕擦拭額頭與脖子的汗水。現在是連穿夏季制服都嫌悶的季節,她穿成那樣想必非常熱吧!即便如此,她以微微貓背的前傾體態前行的速度仍然不減。途中,帶狗出來散步的老爺爺跟她點了個頭,然而或許是因為沒有進入御園狹小的視界里,完全被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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