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五章

奇蹟總是不經意地連連出現。我因為二月下旬的考試考得不錯而躲過留級的命運。

「那才不是奇蹟咧!是因為你和我一起用功念書!」彩夏生氣地說道。

停學中的兩星期,我的確一直在念書。因為很閑,所以上午就去花丸拉麵店。到了拉麵店就遇到同樣也是停學中的彩夏。她把課本、筆記和參考書堆在後門的木台上,舉辦讀書會。結果十四天就這樣度過了。

「不過這麼一來,我們就可以一起升上高三了。真是太好了!我也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了。」彩夏得意地笑著說。

「我可沒有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還得念一年吧,我覺得學分會不夠。」

「沒問題!」彩夏拍拍我的背。「如果明年三月休學,幾乎就等於跟我一起畢業啦!」

「才不一樣!」

「可是我們可以待在同一個班級啊。只是不能一起參加畢業典禮而已。仔細想想,我也不是特別想讓你跟我一起畢業。」

「這是什麼話……」

「因為你的才能在大學都用不到啊,譬如說詐欺或是黑道、演藝圈的人脈之類的。」

這樣還不如說我沒才能算了。

「到了三月我會為你特別慶祝的,敬請期待!」

特別慶祝?到底是什麼樣的慶祝啊?

事件過後,彩夏就變得格外開朗。看到她每天興高采烈的樣子,我也就沒有詢問她詳情了。

我跟彩夏停學的原因當然是ANGEL·FI事件。畢竟死了八個人。除了我們調查到的部分,還有好幾個提供Syusyuly資金的人也陳屍在排水溝里了。由於事件過度奇異,所以鬧了整個一月。學校對我們處以停學的處分其實也有讓我們避風頭的意思,可以說是很善意的處分了。警察也嚴格地調查了我們一番。畢竟我們當初一路待到警車來到現場,所以沒辦法像以前一樣把事情都賴給平坂幫。

至於伊原木潤子母子,我不是很清楚他們之後的情況。

聽說伊原木潤子預計在自家廚房自殺,結果被前往調查的第四代發覺瓦斯味而獲救。第四代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地出現在小學,就是因為直接從伊原木潤子口中聽到關於兒子的情報。

雖然有部分的情報是推測——宏哥如是對我說:

「我想伊原木潤子應該完全不知道兒子的所作所為,包括墓見扳請她兒子種花和那批毒蟲給他錢的事。」

我仔細回想當初和伊原木潤子的對話。

當她兒子回到家對我說溜嘴提到「史郎哥哥的朋友」時,她非常地慌張。那不是因為害怕自己的犯罪行為遭人發現,而是因為首次發現兒子和犯罪者有關係。友樹說挨媽媽罵也不是伊原木潤子為了自保而堵兒子的嘴,是為了保護兒子。之後伊原木潤子應該去搜查過兒子的房間,發現他和墓見扳、千賀澤和大島等人來往的證據。她因此確定友樹的罪行,最後陷入開瓦斯自殺的絕境。

可憐的伊原木潤子是無辜的。她和墓見坂不過就是普通的花店老闆和常客。

可是她年幼的兒子受到墓見扳的吸引。

不——也許事情剛好相反也不一定。也許是墓見坂迷上了友樹。雖然是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想法,但是這個想法比較說得通。

「友樹是用母親的帳號訂購藥劑,所以就算我們不介入調查,遲早也會被警察發現。」

「應該是千賀澤教他的吧。」

「訂購用的戶頭和手機也都是千賀澤的。可是——」

宏哥諷刺地笑了。

「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想出這個辦法的。搞不好是友樹想到這個方法,請千賀澤提供需要的物品。畢竟這個社會上,有很多可怕的孩子。」

可是友樹也許不會被定罪。

那個孩子大概還不懂何謂死亡。他似乎相信墓見坂的朋友還在排水溝里等待花朵綻開。現在他被送去哪一間收容中心,身邊有什麼樣的大人,又被如何質問呢?這我就不清楚了。

「結果這到底算什麼?」

宏哥身邊的阿哲學長放聲道:

「阿俊也是……其他毒蟲也是一樣……他們到底想幹嘛?等花開?什麼意思啊?大家分別帶來自己手邊的葯一起服用,然後等到毒品的材料盛開?他們是白痴嗎?這樣毒品完成之前一定會死啊!是說大家都中毒了誰要來做葯啊?」

「他們都是笨蛋吧。所以說——」宏哥冷酷地回答:「毒癮患者的想法就是這樣,根本就沒有意義。」

「我無法接受啦。」

阿哲學長不停地打自己的腳。我的心情也和阿哲學長一樣。說不出口的疑問像卡在喉嚨的魚刺一樣一直停留在心中。

二月在平靜麻木中度過了。

平坂幫的黑色T恤幫眾變得常常來吃花丸拉麵店的拉麵。但是他們總是賒帳,惹得明老闆每回都大發雷霆。他們來店裡和我或是彩夏(大姊)閉聊之後就走,一句也不提第四代的事。我也因為尷尬,結果就不再前往事務所所在的車站西口了。

阿俊住院的時候,我也不曾去探望他。彩夏倒是帶了好幾次花丸拉麵店的冰淇淋去探病。

「他什麼也不跟我說,我跟他也沒話題。」探病回來的彩夏說道。

我也沒有問過彩夏。

你還是沒想起任何阿俊的事吧?毒品的事呢?你有提到當初種罌粟花的事吧?

雖然腦子裡明白這類事情根本無關緊要,我只要待在彩夏身邊就會被一陣飄然的沉默所吞沒。

我甚至沒辦法動筆記錄事件。

當了偵探助手之後遭遇的所有事件我都會記錄下來,但是關於這次事件卻連開頭的第一個字都想不出來。

我坐在自己房間的電腦前,抬頭仰望天花板想著:結果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這次的事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直到今天,我都還想不出意義來。

我為了解決這次的事件和第四代斷絕關係,讓彩夏想起痛苦的回憶,把阿俊逼到死亡的絕境,甚至還遭到停學的處分——結果還是搞不懂這個事件,就連怨恨的對象都不存在。Syusyuly是年僅七歲的孩子,真的就像天使一樣可愛。

我從窗帘的縫隙中朝二月的多雲天空挖苦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到底這次的事件隱含了什麼意義呢?為什麼我們要搞得如此遍體鱗傷呢?

我自己也知道這些話不過就是小鬼的抱怨。所謂的意義是某人想對其他人傳達什麼的時候才會出現,所以世上大多數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好幾次想打電話給第四代,最後都還是把手機闔上了。

因為我不知道要對他說什麼。也不想跟他道歉。我本來就沒錯。更要命的是,第四代也沒錯。他是平坂幫的幫主,我是彩夏的朋友。我們站在各自的立場,做出理所當然的行為,也理所當然地碰撞與傷害對方。

不,其實第四代根本沒受傷吧。只有我自個兒沮喪。雖然我們是結拜兄弟,可是他沒有我也不會覺得困擾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你露出一副像是尾巴遭到燙傷的貓咪的表情來我這裡,我也很頭痛。」

愛麗絲坐在床上一邊喝Dr.Pepper,一邊無情地說道。

「怎麼啦?艱道你期待我會對你說因為調查不便,要你去跟第四代低頭道歉嗎?」

「怎——怎麼可能?」

其實我稍微動過這個主意。完全讓愛麗絲看透了。如果是愛麗絲的命令,我就能安慰自己是因為命令而行動,心情也會變得很輕鬆。

「你這個人真的是不會變的地方就是不會變。」

愛麗絲對著天花板發出的這席話,聽起來莫名高興的樣子。我縮起了脖子。

「所以你只能等待了。」

我盯著愛麗絲難得一見的溫柔表情。

「……你又要說奇蹟什麼的嗎?」

愛麗絲甩了甩黑色秀髮,只有眼睛露出笑意。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該等的是春天。」

「……春天?」什麼意思啊?

「我也在等啊。」

愛麗絲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就像夕陽西下時在山丘上呼喚迷途羔羊的牧童。

「因為對我而言,事件還沒結束。」

「還沒結束——嗎?」

我把手靠在床邊,朝愛麗絲探出上半身。偵探抓起散落在床單上的黑髮又放下。

「為什麼墓見坂要使用彩夏的溫室呢?」

那是愛麗絲先前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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