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三章

阿哲學長國一和國二時,就創下接受三十次以上輔導的輝煌紀錄。因為阿哲學長直到拳擊會長看中他的才能之前,每天都打架打個不停。等到他十五歲的時候,已經變成傳說中的人物。各種謠言也越來越誇張,例如害五十個人送醫急救或是打倒一整個年級。最後搞得只要有國中生打群架,警方不管有無證據一定先抓阿哲學長。所以阿哲學長進警察局的次數,前前後後加起來應該超過五十次以上。

雖然阿哲學長度過了不像話的少年時期,卻也獲得了難得的人脈——和轄區中好幾名警官結為好友。

有一次平坂幫的電線杆很興奮地告訴我:

「阿哲大哥超強的!光靠鼻息就能吹倒腳踏車!條子們似乎在有麻煩的時候也會拜託阿哲大哥喬事情。」

我是不知道事情誇大到什麼地步,但是警察們——尤其是刑警們似乎真的欠阿哲學長一些人情。他的警察人脈也在成為尼特族偵探團的一員後,屢屢發揮功效。

但是這次的情況卻不一樣。

「……這次因為是殺人事件,警察口風好緊……」

事件發生後的第二天下午,憔悴的阿哲學長出現在花丸拉麵店的後門,坐到啤酒箱改的椅子上就開始敲自己的肩膀。學長的T恤上傳來濃濃的煙味。

「你去警察局回來啦?」

宏哥剛好同時間來露面。學長點頭回答道:

「氣氛很緊張,馬上就被趕出來了。」

說完之後,學長望向我。

「嗚海,你……都看到了吧?」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昨天早上,我是第一個回應少校的呼叫,抵達現場的人。阿哲學長跟宏哥都是警察封鎖現場

之後才到的,所以實際看過屍體的只有我跟少校。

「……真的是銀二先生嗎?」

現場沒有頭部。但是屍體的服裝和體型,的確是我熟悉的身影。

「這還不清楚,我再去跟警察套話看看。」

我用雙手摩擦粗糙的臉頰,還是無法感受到現實。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為什麼銀二先生會遭到殺害呢?我又該怎麼跟結衣解釋呢?

「少校怎麼啦?打他手機也不接。」宏哥擔心地問道。

警察之後就把少校帶走了。我跟少校幾乎沒有講到話,所以不是很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大概是因為他是第一個發現的人之類的吧!我還看到其他街友也被押入警車。

「那是叫他們去問話而已吧?不至於拘留他們調查!」

「我倒是問到帶走少校的理由了。」阿哲學長回答道:「屍體手中發現了好幾顆金屬子彈。」

「金屬子彈?」宏哥蹙起眉頭。

「對,刑警說是金屬制BB彈。」

我和宏哥同時倒吸一口氣。BB彈?

「有那種東西嗎?」宏哥問道。阿哲學長苦著臉,搖搖頭。

「當然沒有賣那種BB彈,可能是用滾珠軸承的珠子改造的。」

「可以用空氣槍發射嗎?」

「我也不知道。但是光就能不能發射這點,少校應該辦得到吧!他一天到晚在改造槍枝。」

「如果是金屬子彈就會殺死人了。」

宏哥脫口而出之後才發覺嚴重性,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實際上也真的有人被殺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所以少校就是嫌疑犯了。」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兩人輕快的對話讓我微微感到寒意。

「不、不是有一群人在狩獵街友嗎?應該是那些傢伙乾的吧?」

就算我插嘴,阿哲學長也沒什麼反應,只是聳聳肩說:「可能吧!」

「可是還有一個理由,屍體慘遭斬首對吧!」

宏哥露出僵硬的表情,我則咽下酸澀的口水。

「人類的頭部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切斷的。根據刑警的說法,屍體的脖子似乎是遭到很大的力量撞擊過,斷面的地方也都爛了。可能是用推土機之類乾的。反正光靠人力是沒辦法,少校可能知道點什麼吧?」

推土機?公園裡可沒有那麼大型的機器。雖然建設公司想要開始打地基,但是因為民間團體的抗議而暫時停工。

為什麼?是誰,又是以何種理由,做出這種事呢?還有,怎麼做的?

「就算是少校也不知道怎麼隨身攜帶推土機吧!」

「我也是這麼跟警察說的。」

「……還沒找到頭部嗎?」

「還沒。」

宏哥和阿哲學長的對話聽起來就像從水底傳來般模糊。為什麼這兩個人還可以以平常心對話呢?大家明明都認識銀二先生啊!其實銀二先生沒有死吧!只是頭部被切下來了而已。我的思緒開始沉沒到不知所以的泥濘中。

突然我的肩膀上有個溫熱的東西。

我轉過頭往上看,原來是阿哲學長的手。我回過神來,才發現其實也沒有很熱。只是人類的體溫,只是血和肉的溫度。

「鳴海,等到心情平復後就好——」

阿哲學長面無表情地溫柔說道。

「你只需要考慮委託人,不要想其他麻煩事。」

我光是抑止嘴唇的顫抖就已經精疲力竭了。

「我們也覺得莫名其妙,畢竟大家都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我咽下口水。

我身為偵探助手,接觸過好幾次死亡事件。不是醫喻的死亡,是真的有人失去生命。

但是親眼看到屍體,這還是第一回。

我發現自己意外地——冷靜。

這份冷靜教我比什麼都害怕。我也許是刻意想吐,故意裝出一副狼狽的樣子吧!因為阿哲學長抓住我肩膀時,我的身體一點一滴地冷卻。正確來說,是發覺自己的身體原本就不是溫熱的。

我深呼吸一口,把噎在喉嚨里的空氣給吐出來。胸口輕鬆一點之後,開始思考委託人的事。對,我只要想結衣的事就好。我該怎麼辦?首先只能等待情報湊齊。畢竟我們也不能確定那一定是銀二先生的屍體,可能是有人刻意讓屍體套上銀二先生的團巾和衣服。然後為了不要讓人發現,把屍體的頭部給砍了下來……

究竟是誰?又是為了什麼做出這種事?

我把臉埋在兩手之間,謎團實在太多了。現在沒有一件事能跟結衣報告,事情也還沒上新聞,我只能保持沉默。

就在此時,我聽兒細微的腳步聲從大樓間傳來,於是抬起頭。

「喔!你是怎麼啦?被警察扣留恐嚇了一夜啊?拘留所睡起來舒不舒服啊?」

阿哲學長問道。

「跟寒冬的富士山腳露營比起來,算是天堂了。」

少校聳肩回答大家,在我身邊坐下。少校的衣服和昨天一樣,也是風衣搭配俄羅斯風的耳罩毛線帽,而護目鏡下的雙眼似乎帶著濃濃的黑眼圈。少校把手插在口袋裡,環視我們三人。

「我有事要跟愛麗絲報告,你們也一起來吧!」

偵探事務所已經好久沒有五個人同時集合了。高個子的宏哥和阿哲學長往床兩邊一站,房間看起來就小了十倍。我坐在床邊,少校靠在離寢室不遠的冰箱上。

「你沒告訴擎察那是桂木健司的遺體吧!」

愛麗絲瞥了瞥少校的臉說道,少校點了點頭。

「對方啰嗦地質詢我們屍體的身分,因為銀二先生的遺物沒有可以證明身分的文件。裴先生他們都不知情,我也假裝不知道。」

我交互望向雙方的臉,心中滿懷疑問。為什麼愛麗絲和少校都不先確認是否是銀二先生的遺體呢?

愛麗絲冰冷的眼神看向我。

「你以為少校打電話給你們之後,就只是在發獃等待嗎?」

「……咦?」

「指紋。」少校說道:「我採集了遺體跟銀二先生殘留在小型麥克風上的指紋,就馬上把檔案傳給愛麗絲。我發現他的時候,遺體就已經是沒有頭部的狀態,身邊也沒有旁人,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采指紋了。」

「你手腳真快,該不會就是因為被警察發現了,才拘留了一天吧!」

「當然會被發現,我灑得到處都是粉筆灰,包包裡面也被檢查過。」

少校哼了一聲,我卻一陣毛骨悚然。少校居然能對沒有頭部的屍體做出這等事來,而且還仔細觸摸了死者的手指。

「我搬出阿哲的名字,對方才終於放了我一馬。」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因為你是我朋友,搞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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