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序章

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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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校:任雷劈

在自己的房間里,她一個人抱著膝蓋。

臉龐用力埋進兩膝之間。垂在兩側的長長銀髮,在她的胸前形成了一個誰也無法入侵的不可侵犯小房間。是只充滿了她的思緒的極小空間——或者也可以稱作牢籠。

她的肩膀不停顫抖,所以匯聚著不規則呼吸的牢籠也不停晃動。而且如漏雨一般,不時有溫熱的水滴從牢籠頂部滴落下來。

(我……竟然……!)

如果要為牢籠塗上色彩,只有可能是完全漆黑的暗色。

後悔、絕望、自我厭惡、恐懼、悲傷。是這些情感渾然一體的顏色。

以黑色為背景,她的視野中只浮出了一幕光景。彷彿烙印、銘刻在視網膜上,那幅畫面始終沒有消失。

是少了指頭的,春亮的左手。

(嗚嗚……嗚嗚嗚……)

自己——做出了無可挽回的事情。

她竟然、竟然、竟然竟然竟然——為了保護他,非不得已?藉口。因此傷害了他。愚蠢。她沒有設想到最糟糕的事態。明明知道很危險。太天真了。太相信自己了。太安逸了。自己鑄下了大錯。為何自己這麼無可救藥?真想重頭來過。卻無法重來。為什麼?

——死吧、死吧、死吧。

——愚蠢的自己乾脆死一死吧。毀壞吧。消失吧——

帶著自暴自棄的心情,她不斷自我否定。意識到自己犯下過錯的囚犯只能這麼做。

但是,就在這時——

「……!」

忽然間,她覺得房外做乎變得嘈雜。至今一直籠罩在沉默和陰鬱下的這個家,出現了某種動靜。想都不用想——

是他……終於醒來了吧。

相隔了好幾小時,她從膝蓋之間抬起小臉,睽違良久的外部空氣接觸到被緊緊關起的牢籠。淚濕的臉頰也一樣,她事不關己地感受著空虛的涼意。

接受了治療後,一直睡到現在的他。知道他醒來,她內心的感受是——

安心,以及——

巨大到至今在牢籠中不停盤旋的情感根本無法比擬的——

恐懼。

好想見他。好想當面和他說話。好想和他交談。但又不想見他。不想與他交談。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所以,當她感覺到這個家恢複動靜,不出多久就有匆忙的腳步聲一直線往這個房間走來的時候。

在腦袋一片空白的情況下,她做出了自己唯一能做的那件事——

*

恩·尹柔依眯起雙眼,從教室的窗戶俯瞰那一幕。

眼下的操場。從天而降的巨大直升機。等著直升機到來,戴著像是護目罩的頭盔的少女,和站在敞開後艙門的入口,從她手中接下一把長槍的男人。

「——那麼,開始建設『第二騎士領』吧。」

彷彿早就等著這句話,男人身後又出現新的動靜,接二連三有人影從直升機內部往外走出。有男有女,年齡也各有不同,但打扮大致還算統一。幾乎所有人身上都穿著像是灰色大衣的不顯眼外套,底下十分具有騎士風範的鎧甲若隱若現。

他們沉默地走過站在後艙門入口的主人左右,走下到大秋高中的操場。然後在沒有人發號施令的情況下,逐一整齊列隊。

見狀,周遭的學生們紛紛問道:「他們是誰啊?果然是在拍什麼嗎?」恩·尹柔依聽著他們的喧嘩,渾身戰慄。

(數量……太多了。這已經不是「騎士團」的等級,而是更高階級的隊伍——是好幾個「騎士團」集結後,形成的最上級「騎士軍團」……!)

如果新歡祭那時,莉莉海爾·姬魯米絲妲率領的騎士團是平均人數——那麼現在眼前散開的這支軍團,人數有三倍之多。也就是說在這支軍團中,至少含有三組「騎士團」,以及三名以上統管騎士團的強大騎士團長。

恩·尹柔依想起了自己跟隨的組織長說過的話。他們只不過是終於要拿出真本事,來摧毀所謂的「夜知家」——所謂真本事,就是這個龐大的數量嗎?

思索期間,騎士形成的行進隊伍不再從直升機中出現。領主看來不怎麼感慨地望了一眼列隊在前方的騎士們後,轉過身,先是走回直升機內部——

不久之後,他坐在輪椅上,再度現身。

恩·尹柔依微微皺眉,但馬上想起來了。從研究室長國室長照例又像閑聊般訴說的那些知識之中。

領主所持有的,構成騎士領這個組織基幹的「十字軍的建國旗槍」的詛咒。

即是持有者只能在領地中生存。那個詛咒似乎還有反面的意思,但和目前的狀況並沒有太大關係。

換言之,只要有那個詛咒,他原本應該無法離開位在英國的騎士領總部。應該一離開就會死——因為日本這塊土地還未確立為他們的領地,即使事前準備已經充分做好。

儘管如此,領主仍在這裡。這其中的原委——

(已是既知。那架直升機和輪椅,正是室長說過的——「移動領零號領地」,判斷這樣的判斷。)

除了他手上那把長槍外,輪椅背部還垂直地插著一把形狀相同的長槍。錯不了,那把也是「十字軍的建國旗槍」——和其他幾把定義騎士領總部領土的長槍不同,是從一開始就用以移動的一把長槍。一把形成可移動個人領地的長槍。

當然,對於直升機這種無機的鋼鐵,無法直接發揮出「十字軍的建國旗槍」的力量。聽說要先在直升機的地板上鋪薄薄一層土,再刺下長槍槍尖。也就是直到現在,都是那把長槍將機身定義成了他得以生存的「領地」。

然後因為只有直升機的話,不足以隨機應變,他們似乎設計成了可以整個取下插有長槍的那部分。長槍、插著長槍的附土地板,上頭再放置一個座椅——換句話說,就是領主現在坐著的那個輪椅。反過來說,是將附長槍的輪椅安裝成直升機里的座位吧。其下方刺著槍尖,看似底座的地方,應該也和直升機內部一樣鋪滿了染有鮮血的泥土。

領主坐在被命名為「零號領地」的那個輪椅上,緩緩地離開直升機傾斜的後艙門出口。他並非自己用手轉動輪子,而是由一名似乎在直升機里留到最後,服裝鮮艷華麗的女子,從後方推著輪椅。

然後,輪椅——搜集戰線騎士領的領主終於降落在操場上。推著輪椅的女子,和跪地靜靜等候的思列芙無語地加入騎士們的行列。

坐在輪椅上的領主環視他們。

「——騎士們啊。」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只是這麼一句話,就能感覺到騎士們充滿緊張。

「雖是愚問,但我非問不可……你們愚昧嗎?」

「「不(No),領主大人(My lord)!」」

整齊一致的回答。絕非物質造成的無形壓力甚至傳到教室窗戶這邊來,原先鬧哄哄的學生們立時閉上嘴巴。

期間,領主與騎士的對話依然持續著。

「愚鈍嗎?」

「「不(No),領主大人(My lord)!」」

「愚蠢嗎?」

「「不(No),領主大人(My lord)!」」

「沒錯。你們不愚昧也不愚鈍也不愚蠢。你們是驕傲的騎士。」

說話的同時,領主直接以輪椅的腳踏墊為立足點,悠然挺直站立。將手上的長槍——「十字軍的建國旗槍」高舉在身前。

「那麼,你們的目的是什麼?回答我,戴恩思列芙。」

「搜集並破壞可恨的禍具!」

頭盔少女騎士立即回答。彷彿正為喜悅而全身顫抖,又彷彿厭惡著自己。

「你們的正義是什麼?回答我,妲西覃·查塔波克斯。」

「搜集並破壞可恨的禍具。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吧~?」

方才推著輪椅下來,戴著魔女般尖帽子的花俏女子也立即回答。她聳了聳肩發出笑聲,腰上的偌大圓錐狀物體跟著搖晃。

領主莊嚴肅穆的表情絲毫未變。

「正是。我們的目的、正義、未來、現在、意義、信仰、倫理、法制、夢想、慾望、希望、願望——全都只有這件事。比起這世上的任何存在,更為這件事奮不顧身,只為了這件事而行動,這就是我們。沒有人比我們更加堅定地走在這條正道上。我們站著的地方永遠是其最前線。」

說完,他將垂直立著的長槍末端用力敲在輪椅前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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