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第一章

第一章「名為她的惡夢,其現狀」「The blade-It"s solitary.」

*

教育旅行結束後,回到家的那一天——

從此葉無預警地消失的那一天起,已經過了數天。

春亮一行人向學校請假,日以繼夜地找遍了附近所有地區,還是一無所獲。如果還有其他方法,他們也想全部嘗試,但無奈資訊太少,他們很快就束手無策。此葉說不定會突然出現在學校——懷抱著這樣毫無根據的一線希望,今天春亮等人終於上學,但想當然耳學校裡頭只有空蕩蕩的桌子。總之,也只能向班上同學這麼說明:「之前我們都感冒了。但此葉還沒有完全痊癒,留在家裡休息。」

結束了食不知味的晚餐後,晚上,在一如既往的起居室——

今天也邀請了錐霞,決定姑且再一次商量討論。

錐霞從剛才起就好像對某件事猶豫不決,視線在天花板上游移不定。菲雅不發一語地咬著仙貝。黑繪茫然地喝著茶杯里的茶。

春亮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眼前放在桌上的東西。

唯一的線索。

地毯式搜索失蹤此葉的下落後,踏進家裡後方的樹林時,就發現了——此葉的眼鏡。

她的眼鏡掉在那裡,究竟代表了什麼含義?

「即便是在這種時候……仙貝還是很好吃呢……」

菲雅格外響亮地咬碎仙貝後,「好!」以這個咀嚼動作為契機,用力點了一下頭。她斂起一直怔忡失神的小臉,看起來像是勉強讓自己恢複活力。

「那麼!默不作聲也無濟於事。我們再確認一次狀況吧。」

「嗯,整理資訊非常重要喔。」

對於靜止不動的起居室里開始出現動作,黑繪似乎鬆了口氣。

「出門買東西以後,乳牛女就不見了。沒有回來,也沒有去學校。更完全沒有打電話和我們聯絡。那麼——最後見到她的人是?」

「……是我們呢。」

「是我們……然後,關於這件事……菲雅,黑繪。」

就像是要訂正春亮說的話一般,錐霞開口說道。她放在大腿上的手,緊緊地揪起自己制服裙的裙擺。

「至今我都找不到機會說,但這件事果然還是得告訴你們才行……這是關於此葉失蹤時的情況……」

春亮終於明白,所以錐霞才會從剛才起模樣就不太對勁。她肯定一直耿耿於懷、一直在煩惱吧。然後今天懷抱著要親口告訴菲雅兩人的覺悟,來到了這裡。

明明春亮自己——只是一味不去思索自己與她之間的那個問題。只是因為大腦可能會負荷太大,所以一味藏在心底深處。這是可恥的自我保護,也是糟糕透頂的視而不見。

同時,見到了她這副模樣以後,春亮才領悟到,他比自己想像得還要沒有多餘心力去留意外界事物。如果是平常,他應該更早以前就會察覺到錐霞的苦惱。就算自己不去思考,不代表她也是一樣。他這才發現,自己多麼沒有餘力去在意其他人。

春亮吐了一口氣。但這次不是沒有去向的嘆息,而是和菲雅咬碎仙貝時一樣,單純只是重振精神以向前邁步的信號。

然後,為了解開錐霞的誤會,好讓她不再為了沒必要耿耿於懷的事情而太過煩惱,春亮開口說道:

「不是那樣,班長。跟那時候的事情沒有關係。」

「……咦?」

「我就是知道。此葉和我們分開以後,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就連此葉也預想不到的某件事。我認為和那之前的狀況並沒有什麼關係。否則的話——這副眼鏡不會掉在後頭的樹林里吧。」

春亮刻意強而有力地斷然說道。根據也許很薄弱,但他確信一定就是這樣。這絕對不是單純的此葉離家出走。而是她遇到了某種事情。某種就算想避免也避免不了的事情。

「是……嗎?可是……」

錐霞仍是支吾其詞,但菲雅點了點頭。

「嗯。也就是說,掉著眼鏡的屋後樹林里發生了某件事,乳牛女被卷進了其中吧?」

「嗯,沒錯。」

「嗯……事情發展愈來愈像是警察二十四小時(註:以日本警察的各種活動為採訪主題的紀錄片節目總稱)了呢……那麼,實際上真的發生了一些事情吧。真想要有點提示呢。」

「電視上播過,一個男人殺了鄰居奪取錢財後,因為生活突然過得很富裕,就被警察發現了。如果某個人是基於某種目的而對乳牛女做了什麼,那個結果說不定已經顯現出來了。我們身邊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春亮左右尋思。奇怪的事情。變化。有嗎?有。

「雖然不曉得有沒有關係——但鷺咲老師突然不來學校了呢。」

「嗯。我本來還以為她只是一兩次請假不上課,但看樣子,以後好像都是由那個叫作杉村的老師教英語。鷺咲辭掉工作了嗎?」

「說可疑是很可疑,但我們也不能肯定呢。」

「還有,這是我向泰造確認過的消息。」

春亮一邊回想著教室里的風景,一邊接著說道。由於對方的存在非常醒目,即使不特別留意,也會發現對方的缺席。

「聽說恩·尹柔依從前天起就向學校請假了。」

「可能是研究室長國有什麼行動吧。他們是否就是原因,抑或是有其他原因,而他們正在追查?但這些都無法肯定。」

「也有一說是意外地只是感冒。基本上也當作有這個可能性吧。」

真相究竟是如何?恩·尹柔依和這次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嗎?不曉得。那鷺咲老師呢?不曉得。其他有出現什麼變化嗎?不曉得。現在正發生什麼事?該懷疑到哪個地步才好?接下來該怎麼做才好……

得不出答案的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不久,春亮發現茶壺裡的茶喝完了。

「我再去泡一壺茶吧。」

對菲雅三人說完,春亮走向廚房,順便轉換心情。他將裝了水的水壺放在瓦斯爐上,暫時靜靜等待。就在他茫然思索要不要做些配茶的點心時——

「那個……我可以幫你的忙嗎?」

「啊,班長。嗯,當然。」

錐霞也走到廚房。春亮心跳有些快了一拍,但他認為自己答得很自然。錐震有些怯生生地僅在廚房入口露出半截身子,顯得莫名地忸忸怩怩,但在聽到春亮的回答以後,露出了安下心來的笑容。

兩人並肩準備茶和點心。這種情況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了。將備用的圍裙遞給她也是一如往常。然而,為什麼會感到緊張?為什麼光是稍微觸碰到指尖,心臟就撲通撲通狂跳?

春亮很清楚有些事情非說不可。至今一直擱置不理的事情。一件非常重要、真的很重要、必須仔仔細細思考過後才能說出答案的事情。

春亮咽了咽口水。如果要談論那件事,只有菲雅和黑繪都不在場的現在這個機會了。

「那個……」

「沒關係。」

錐霞靜靜地,以甚至感覺得到溫柔的口吻說。是透過他的氣息察覺到話題了吧。至少可以認定她也一直在意著這件事,才會這麼快就有反應。

出乎意料的迅速回答和回答的內容,讓春亮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咦?那個,沒關係是指……?」

錐霞站在身旁,臉部依然朝著流理台。

「就是沒關係。你現在還有其他應該思考的事情——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忘記。也希望你不要當作沒有發生過。我也不打算這麼做。等到此葉回來,所有問題都解決了以後……我再好好聽你的回答。我只能說這麼多。」

說到後來,她的聲音變得細若蚊蚋,彷彿是喃喃自語。但那確實是由她口中所說出的,她自己的話語。包含在她的話聲中,被巧妙隱藏住的顫抖、畏怯和緊張,證明了這件事。

「……抱歉。」

「你在針對哪一點道歉啊?蠢斃了。」

「不,呃,就是……那個……」

春亮自己也不清楚。道歉的意義肯定有很多種。他無法一一付諸言語。況且,他也不曉得是否該道歉。自己……真的很沒用。

「該怎麼說呢,總之……可以先維持原樣……嗎?」

「可以啊,只要你別忘了我剛才說過的話。」

「我……我不會忘啦。嗯,總之——就是和以前一樣,和以前一樣。好!」

春亮如咒文般地咕噥說著和以前一樣、和以前一樣時,錐霞突然開口問了。但她依然面朝著前方。

「……很困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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