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章

第二章「預言者所看不見的事物」"for their reasons"

父親不在的時候,在店裡散步成了櫻參白穗極少數的興趣之一。

在拉下鐵門的昏暗店內,從櫃檯後方入侵相連接的住宅部分;兩旁的架上陳列著古董,慢慢走在夾在中央的通道上。就散步的場所而言雖嫌過於狹窄,但享受漫無目的走路這項娛樂行為本

身,若要用言語形容,也還是只能稱之為散步。

沒錯,漫無目的。不是顧店,不是警備,也不是打掃,也並非打趣地探尋古董,也不是為了竊取父親的財產而進行鑒定。就只是在狹窄的店鋪內環繞好幾圈,茫然眺望著古物,在昏暗的天

花板下感受安寧,嗅著空氣中微微帶有的霉味。

一言以蔽之——就只是喜歡待在這個無人的空間。

然而那一天卻不同於以往。

她一如往常地走在店內,體會著自己也彷佛化身古物的感覺。

突然間,白穗想起父親幾天前買的古物人偶從國外寄到一事。她雖不特別感興趣,但心想至少看個一眼也無傷大雅。那東西不知放置在哪裡?

於是她重新環視昏暗的店內。就在這時—

背後傳來像是人偶關節磨擦的聲響——以及沉靜的聲音。

「——你在找什麼嗎?雖說看上去只是一直在走路而已。」

這是約半年前的事。

「實踐王權的完全人偶」與櫻參白穗的邂逅——無法忘懷的珍貴瞬間。

突然被搭話,白穗自然是嚇了一跳,但由於實際就在眼前,所以也不得不承認。由於若陳列在店裡就會被賣掉,因此儘管一度與父親爭執,她還是強硬地將莎弗蘭緹帶回房間當成自己的東

西。而白穗也和她成為彼此談心的對象、朋友般的關係。偶爾莎弗蘭緹會令其它人偶移動逗她開心,但卻未曾告訴過她往事以及變為人類的經過,因此白穗也不知詳情——

聽著白穗以細小的聲音說明,春亮行走在課堂時間中的靜謐走廊上。

耳朵聽著她的聲音,目光則全力搜索莎弗蘭緹。

有沒有東西在廊上走動?

有沒有東西躲在陰影后方?

有沒有任何異狀?

不希望再有被害者出現,也絕不能再出現。非得儘早逮到莎弗蘭緹不可。要是她還在這所校內,就不能錯過此良機——

「然後前幾天……我們在房裡講話的聲音被聽見,被發現了。莎弗蘭緹趕忙裝作人偶的模樣,但還是瞞不過爸爸。爸爸就說他買下這樣的東西是種錯誤,要把莎弗蘭緹寄放在朋友那裡,硬

是將她帶走——從那天起她就再也沒回來了。之後……因為我要忙著處理突然病發身亡的爸爸的喪事……」

「嗯嗯。」

「然後直到今天總算抽得開身,喪禮的時候向親戚打聽爸爸的交友關係,猜想爸爸寄放莎弗蘭緹的對象,是否就是我們學校的理事長。我和莎弗蘭緹是朋友,所以一定要去找她……哇!」

「哇?」

回頭一看,白穗正蹲著,按著小腿不住地發抖……看來犯人似乎是走廊上的冷水機。

「……抱、抱歉,沒仔細看著前面——呀啊!」

在她擠出笑容打算起身時,卻進一步「匡鏘」一聲踩到出水踏板。噴出來的水將她的制服胸前整個淋濕。

「嗚哇——濕答答……」

「……!」

濕掉的制服緊貼著她的身體,浮現出大於菲雅、小於此葉的膨脹曲線。況且順著鎖骨的曲線往下沒有任何障礙物,延伸出完美的曲面,這無疑表示——

(只…只穿著一件制服……?)

春亮不自覺咽了咽口水,這時腹側挨了一記拐子。原本緊盯著周遭的菲雅正以兇惡的視線瞪著兩人。

「你們搞什麼,一點緊張感都沒有!要打聽事情經過可以,但也要專心搜索那傢伙!」

「抱…抱歉!我真是太容易驚慌了……」

哼——菲雅鼻哼了一聲,粗魯地打開走廊上的掃具用品櫃,確認裡頭。

欠缺緊張感的只有白穗吧——內心一面抗議,春亮也將注意力轉回周遭。隱約可聽到一旁教室里傳出講課的細微聲音,不必確認也知道沒有異狀。和女生們分成兩頭進廁所搜尋,也沒有發

現異樣。

「看來不在這層……好,接著去樓下。」

雖說菲雅板著一張臉,但她其實也很在意事由。

「所以你是為了尋找被帶走的人偶——所以現在才像這樣和我們一起搜尋嗎?」

「嗯。」

「嗯……?等等,我想起來了。理事長說過,你之前都沒有來上學對吧?今天突然來學校,身體不要緊嗎?」

身體?——白穗側著頭。老實說,這個迷糊女孩就算什麼時候滾下樓梯也不奇怪——春亮一面留心發生萬一時也能攔抱住她,一面繼續說道:

「就是……你以前沒辦法來上學……可能你之前不知情,但不就是因為被莎弗蘭緹吸走了精氣嗎?然後那傢伙不在了之後才痊癒?你父親的留言也有提到:『我女兒被這個人偶害得無精打

采。』之類的話。」

「啊……喔~這樣啊。那是我爸爸誤會了。」

「誤會?啊,先找找這邊的書法教室。雖然平時沒什麼使用,但門卻沒上鎖,就算有人躲在裡頭也不奇怪。」

總算是平安抵達樓梯下,來到二樓尾端的書法教室。鼻腔感受著墨汁樸實的味道,一面開始調查櫥櫃及書桌底下。菲雅再次開啟一度中斷的話題。

「……你說誤會,是怎麼回事?」

「呃……我並沒有被吸走精氣。以前都沒來學校,是因為……那個……個人因素,並不是因為身體出狀況。嗯。因為一些家庭因素……」

「什麼樣的因素?若是身體健康,要來上學也不是什麼難事吧……喔噗!喂,春亮!幹嘛戳我的側腹?那裡可是敏感地帶耶,無恥小鬼!」

「有些私事是不可以隨便過問的。你今後也要學習怎麼察言觀色才行……抱歉,這傢伙還不太懂得體貼……」

「唔…沒關係,我不在意。」

春亮想起理事長曾說過的話。關於她母親去世的這項情報,以及她和父親處得不好一事。情報並指稱她是個很難伺候的孩子——

(嗯~……可是看起來個性上並沒有難以親近這種問題啊……)

似乎是從春亮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什麼,白穗微瞇起眼角。接著她走到書法教室的窗邊,打開窗戶巡視外頭。該注意的並不只有校舍內部。

原本拒絕上學的她,只為了找尋朋友而第一次來到學校。這其中必定包含了非比尋常的決心與痛苦。然而白穗好不容易見到朋友,但她的心意卻遭到拒絕,朋友還揚言將害人並不再回去。

這對白穗而言是種背叛,兩人的關係也起了明確的變化。

即便如此,白穗依舊沒變,一心真摰地追隨朋友的身影……雖然老是冒冒失失的。就連現在也是,裙子迎著風翻飛,看的人都覺得她再不稍微壓一下裙擺就危險了。

為了避免看見致命性的某樣東西,春亮轉移視線搜索教室。但看起來可以藏身的地方全都找過了,仍是一無斬獲。

「嘖,也不在這間教室里……你的情形我們已經大致明白了,但目前的問題出在該如何抓到那個人偶。白穗,外面有看見什麼嗎?」

「不,沒特別發現什麼……只有牆壁和銅像。」

「都這樣找遍了還找不到,也得考慮她已經逃出校外的可能性……外牆很高,而且記得上面還有鐵絲網,憑她身體的動作,實在不認為她能輕易翻越——等等,銅像是怎麼回事?」

飛奔到窗戶邊。眼下確實有個充滿藝術感的人體雕像。不曉得是哪裡贈送來的友好之

證,感覺這對象唯一的功用就是浪費地球的體積。

「真奇怪,那個原本應該擺在再過去一點的地方才對……!」

原本那尊銅像站的地方,應該是離這裡數十公尺遠的焚化爐旁——以友好之證來說雖然是很失禮的立地之處,但那玩意實在太沒用處了。贈送的人絕對是個不必太過顧忌的對象。

伸長脖子往窗外旁一看,焚化爐旁只剩下一塊空虛的底座。簡單來說,就是銅像自底座分離而移動了。而現下銅像簡直像是為了成為某人的踏腳台似地倚靠在圍牆邊——

「……!」

彼此面面相覷數秒後,春亮等人一齊奔出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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