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遂龍天降至荒野 四章 柯爾德林丘陵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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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魯巴、希克、基利亞姆三人被禁閉處分。作為監督不周的連帶責任,那個沒什麼幹勁的小隊長也受到了同樣的處分。被關在狹窄的民居中,小隊長只要視線一撇到歐魯巴他們,就會嘀嘀咕咕滿嘴咒罵。以至於最後基利亞姆,

「當心我讓你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樣恐嚇他。雖說此後小隊長並沒有遭到暴力相向,但第三天他還是沒敢吭上一聲。

紅鷹傭兵團的人曾一度故意放肆地大笑著從他們的面前走過。在凱依店內打架鬧事的當事人也在他們其中。

「據說那些傢伙們本是劍鬥士哦。」

「那麼狹窄的牢籠正適合他們呢。未經允許可千萬不要隨便喂野獸飼料喲。」

這群人紛紛鬨笑了起來。而這時,希克從窗口的縫隙探出臉,

「我記得你這張臉。」他笑眯眯地說道。「我們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你們應該很清楚,野獸總有一天會被放回野外。雖然你們現在是聚眾一起行動,但你們能保證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維持這種狀態嗎?該不會出現獨自一人在黑燈瞎火中走夜路的情況吧。到那時可要小心背後喲。難保飢餓的野獸不會磨亮獠牙與利爪藏身在黑暗之中哦。」

他的容貌原本就酷似女性,再加上眯起眼睛充滿笑意的表情,就更令人毛骨悚然了。紅鷹眾人的笑聲越來越輕,最後扔下了幾句聽不清是侮辱還是給自己找台階下的話,便轉身離去了。

希克像這樣威脅人的情況非常罕見。想必他相當記恨被打臉的仇吧。

就算經歷過劍鬥士時代更為嚴苛的環境,像這樣大白天,而且是在酷暑中無事可乾的狀態也比訓練劍術或是照顧野獸弄得汗流浹背的時光更為難熬。歐魯巴並不是那種耐得住性子的人。如若有什麼必須達成的目的,那為了這目標,無論是三天還是三年,他都能堅持下來。然而這種未來一片空白的煎熬實在令他難以忍受。

第四天他甚至開始考慮逃跑的問題了,萬幸——不知道這麼說是否合適——到第五天的時候,事態發生了變化。

格爾達軍終於從艾門出發。其部隊數量大約有兩千。據說滯留在艾門據點的兵力約有一千左右。因此,

「難以置信。」

也難怪波旺會抱著胳膊口吐疑慮。總計兵力三千,幾乎相當於敵人從攻陷的一座座都市中吸收的軍事力量中的大半。反觀格爾達軍大本營,塞爾•伊利亞斯神殿遺迹則幾乎根本沒保留什麼兵力。

「佔領時間沒多久的格爾達必然缺乏對佔領地的支配力。原本應不得不留下大量士兵才對,他們卻將擴大了的軍隊幾乎全部用作出擊。如此一來,別說城市中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叛亂,照理說,他們應該連士兵都很難駕馭才對啊。」

「民眾和士兵都被魔道操縱了吧。」

格雷岡的回答非常簡潔。他徵得迦拉王的許可,開始著手準備進軍。

我方總數約兩千五百。在數量上佔據優勢。雖說被選為指揮官的姑且是海利奧的將軍,但他不過是個擺設,連底層的士兵之間都流傳說,其實格雷岡才握有真正的決定權。

歐魯巴他們的禁閉處分被解除。被釋放的時候,傭兵隊長鄧肯親自跑到他們跟前,

「下次和紅鷹的傭兵們干架的時候,」他板著一張臉說道。「記得找個沒人看得到的地方,偷偷的干。」

他意外還是個有點幽默感的男人。好歹是管理戰爭販子的男人,這些元素或許是必須的吧。

海利奧軍,陶利亞軍,格雷岡率領的紅鷹,以及以鄧肯為首,數名隊長率領下的傭兵集團。各部隊幾乎緊貼著門口密密麻麻看熱鬧的人群行進。

走在最前面的是海利奧正規騎馬兵。在他們身後,伴隨著隆隆腳步聲,慢悠悠前進的是騎龍隊。說到海利奧的騎龍兵,拉斯比烏斯將軍所率領的騎龍隊名聲威震四方,然而對海利奧王家宣誓絕對效忠的他,在艾拉貢王死後發生的謀反中行蹤不明。為此,部隊數量減少到只有先前的一半。

緊接著海利奧軍後面的,是陶利亞的部隊。騎馬兵、騎龍兵、火槍隊經過後,就是走在最先頭的鄧肯所率領的傭兵集團的行進隊列了。他們分為一百名騎兵與三百五十名步兵,當然,歐魯巴的身影也在步兵集團中。他舉著長槍向前行走著。

明明即將面對戰鬥,身著幼年時代憧憬的軍裝,手中舉著威武的槍旗,在大批人群的歡送下前進著。然而,歐魯巴心中的陰霾卻始終未曾散去。

就在他們即將跨出城門的時候,身旁的希克用肘子頂了他一下。

向他提示的方向望去,在人群中發現了凱依和她弟弟尼爾斯的身影。淡然地向揮舞著手臂的他們倆招手回應。嚓嚓的隊列腳步聲,咔鏘咔鏘的甲胄撞擊聲。哪怕目的地是決死之地,士兵們在回應人群們歡呼,充滿自豪的這瞬間,每個人都是名不畏死亡的英雄豪傑。無論統治眾多國家的王者們採用何等策略,無論戰爭是在怎樣的野心驅使下打響的,以一個個士兵看來,這都是為了保護生育自己的土地、家人、鄰里而進行的聖戰。

然而,

(對劍鬥士,或是傭兵來說……)

無論是湧來的聲援聲,還是送行人們的目光,都沒有任何意義。歐魯巴在被染上了一層灰色的空間中行走著。

最後跨過大門的,是格雷岡率領的紅鷹。他率領了五百兵力出擊,剩下兩百多人和海利奧正規部隊五十人負責防守都市。

列隊行進的部隊離開了海利奧。

天空一片陰霾。

風相當乾燥。

「哈得洛斯大人,這樣對身體不好。請快回房間吧。」

哈得洛斯•海利奧站在城牆突出尖塔的屋頂上。長袍外的羽絨毛織斗篷迎風嘩嘩作響。

不回應侍從們的呼喚,無言地俯視著下方擁擠的人潮。或許是看膩了吧,哈得洛斯一轉身,又向西南方向眯起了雙眼。假如天氣晴好,就能眺望到遙遠索瑪湖周圍森林的影子。

哈得洛斯對索瑪湖有著別樣的回憶。

索瑪湖周邊土壤肥沃。自塞爾•陶琅時代起,就是穀物的主要產地。湖的東側是海利奧,南側是契利克。兩國圍繞著湖的支配權曾發生過多次戰爭。當然由於這片土地非常肥沃,不僅兩國,其他的勢力也始終虎視眈眈地盯著索瑪湖。他們磨亮了獠牙與利爪,靜待著兩國的衰弱。

於是哈得洛斯•海利奧認為,與其放任這片土地白白被他人奪走,不如和契利克締結同盟關係。簽訂牧場、農場、農田全都由兩國共同管轄,收成也徹底平分的盟約。

契利克方面也表示同意,作為同盟的證明,十二年前,契利克將瑪麗蓮嫁到了海利奧。瑪麗蓮是個年僅十四歲,卻已具備了成熟美貌的少女。對這名友好使者的到來,哈得洛斯比任何人都高興。由於他興奮得過於天真無邪,以至於

(哈得洛斯陛下該不會是自己想迎娶那位年幼的公主了吧。)

在忠臣中甚至出現了這樣的傳言。繼承人艾拉貢是哈得洛斯三十過半才得到的一根獨苗。眼見自己小心翼翼養育的艾拉貢能迎娶自己的新娘,國主那欣喜若狂的樣子令旁觀者都會禁不住會心而笑。兒子這代將不會與契利克發生戰爭,同時也能得到索瑪湖豐碩的恩惠。哈得洛斯看來,他甚至覺得自己作為國主的工作已經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是,現在卻……)

艾拉貢戰死,艾拉貢與側室間誕生的孫子洛吉也行蹤不明。當前狀況相當於除了自己以外的王族血脈幾乎全都斷絕。當年如此欣喜迎來的契利克公主瑪麗蓮,現在也坐在了那個成為國主但哈得洛斯甚至記不起名字的男人身旁。不僅如此,甚至還造成了民眾間悄悄流傳王妃將海利奧出賣給契利克這種壞話的後果。

(現在一定要忍耐。)

哈得洛斯露出了當年鞭策自己虛弱的身軀馳騁於戰場的眼神,長久凝視著充溢著青色湖水的索瑪湖方向。

(只要能順利阻止格爾達軍的橫行。)

到那時,最後一件工作將會等待曾經身為王的哈得洛斯去完成。他的內心充滿了對這件事的期待。

敵方格爾達軍在離開了艾門之後,沿著海利奧以北的廣闊草原行進。這附近是游牧民族零星居住的土地,但他們應該不會和多達兩千人的部隊對抗。另一方面,澤爾德人混合部隊的目的地,則是橫向坐落于海利奧西北、索瑪湖東北幾乎直線等距位置的柯爾德林丘陵。

丘陵的北部是大平原。唯一能容許大批人馬通過的山嶺通道非常狹窄,格雷岡的作戰是讓主力部隊在此處的高地位置布陣,

「敵人恐怕有飛空船。」

包括格雷岡在內的軍隊上層人物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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