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陰謀之都龍馳騁 六章 烙印背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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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決賽這天,大清早起人們談論的中心全都是這個話題。

劍斗公會公開了比賽的分組名單。根據這份名單,歐魯巴和帕席爾不會直接進行對決。這令所有的人都感到失望。

「論速度,是歐魯巴佔優吧。帕席爾相當笨重。如果這兩人對戰的話,老實說,或許可能瞬間分出勝負哦。」

「不,帕席爾沒有多餘的動作,和總是竄來竄去的歐魯巴不同。對他來說小把戲行不通,時間拖得越久,體力消耗劇烈的歐魯巴越是壓倒性地不利。」

街角邊,攤販旁,宴會場上,四處可見人們以劍斗為話題爭論個不休。不僅限索隆市民們,貴族們也都一樣。打賭最後究竟誰能活下來,用馬匹作賭注,或是用珍貴的繪畫作賭注,還有人用十個女奴隸作賭注的。總之他們忙著比誰的注押得更大,誰就更能體現出自己作為貴族的身價。

討論中,也有猜測假如歐魯巴和帕席爾能順利晉級到最後,究竟兩人中誰將會被授予『殺龍英雄克洛維斯』榮譽的這個話題。

「皇帝陛下的話」,看上去似乎知道些內幕的一名貴族說道。「大概打算選歐魯巴當克洛維斯吧。他畢竟是擊敗留卡奧的英雄。只要能在這次比賽中勝出,就能一洗他是個奴隸的印象。別說十人長、百人長了,搞不好還能一口氣竄升到可被託付索隆警備隊一中隊的地位呢。」

決賽開始的黃昏時分臨近。皇帝早已親駕大競技場,為的是親手將黃金冠冕賜予決賽的勝利者。皇帝貼身近衛兵及奴隸總計約三十人佔據了特等席的上半部分。

公主伊奈莉與她的友人,還有加貝拉公主碧莉娜攜侍女特雷吉婭的身影也出現在看台上。

大競技場上依慣例,同時進行著複數組戰鬥。一旦某組比賽結束,另一組劍士就會被送去這塊空出的場地,比賽場次接連不斷。然而隨著毒辣陽光的勢頭逐漸衰弱,競技場上零星分布的閑置空地也變得越來越突兀。

黃昏時分,最後一組的比賽終於決出勝負。與場上陷入平靜的的劍戟互擊、劍士往來相對,人們的狂熱卻似乎不知疲倦,「噢噢噢噢—」……海嘯般的歡呼震動全場。

在似乎故意挑戰觀眾耐心的短暫休息後,此前勝利的四名劍士各自全副武裝出現在場上。在手持長槍的、肩擔戰斧的這些人之中,歐魯巴依然一身輕裝加長劍。

(就快了)

將劍在肩後一個迴轉,歐魯巴內心自言自語。雖說是自願投身此處,但理所當然地,他絕對不想參加的這場劍斗,終於能迎來結束了。接下來只要以從帕席爾處打聽來的計畫為基礎,徹底阻止這諾維與奧巴里主謀,扎德參與的陰謀就可以了。

或許正居高臨下著的人們。看著那些被自己利用的奴隸們自相殘殺,居高臨下得意地觀賞著的人們。

(等這件事結束後,就輪到你們了。)

感情一反常態地熊熊燃燒了起來。

司儀分別報出四人的姓名後,向皇帝致以一禮。四人也效仿司儀,皇帝格魯·梅菲烏斯見狀下顎輕揚。同時,皇帝貼身的近衛兵用雙手將黃金頭盔高高舉起。這兩側飾以翼翅的頭盔就是英雄克洛維斯的證明。

以此為開幕的信號,四周湧起雷鳴般的音量彷彿令大地也為之震顫,戰鬥即將開始。

歐魯巴的對手是一名身長超兩米的壯漢。再加上他手中握著的長槍。在這種令人舉步維艱的巨大守備範圍差距面前,歐魯巴不一會兒就淪為劣勢。畢竟在與卡修的戰鬥中,身體到處都留下了創傷。

未能躲開第三次刺擊而來的槍尖,歐魯巴向後摔倒。競技場上頓時掀起一陣驚呼。壯漢舉槍就要刺下。可向一旁翻滾躲避的歐魯巴順勢繞到了壯漢的側面,飛身一刀向對方招呼去。

當高高躍起的歐魯巴在敵人身旁著地的同時,壯漢的頸部射出一股血箭。歐魯巴的一擊漂亮地切斷了敵人的頸動脈。

壯漢終於摔倒在地。而幾乎在差不多時刻,帕席爾那場也決出了勝負。只不過他那邊更為簡單明了。本以為他打算與揮舞斧子的男人拉開距離,可他卻只將劍架於肩後,忽然一個冷不丁地將長劍投擲了出去。瞄準正中目標,直接貫穿敵人的心臟。

現場超過五萬人的觀眾霎時陷入了沉默。此時距戰鬥開始還沒到一分鐘。

不管怎麼說,歐魯巴取得了勝利。雙手握成祈禱狀的碧莉娜才剛「呼」地鬆了一口氣,

「不夠過癮啊。」

皇帝格魯·梅菲烏斯緩緩地低語。格魯眨了下略顯疲倦的眼睛,向坐在身旁的妻子說道,

「哪邊都沒能遇到對手。如何,梅利莎?是不是想欣賞真正男人間的戰鬥?」

皇后擁有著與年齡不相稱的美貌,她的態度也顯得異常謙恭、謹慎。「是」,她順從地頷首同意。格魯微抬下顎。

「就這樣結束的話,勢必會感到有些消化不良。帕席爾和歐魯巴,你們兩人繼續對戰。到決出勝負之前,克洛維斯的頭盔就暫時保管在我這裡了。」

周圍的人紛紛用驚訝的目光仰視皇帝。

得知這個消息的全場內頓時陷入騷動,可氣氛很快便再度高漲。觀眾們也同樣沒有看夠鮮血,而更為關鍵的,是他們都想知道究竟哪邊更強。

(什麼)

面對這樣的事態突變,受到了衝擊的歐魯巴下意識抬頭向皇帝望去。手中的劍正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而它卻將被新的血所玷污,而且偏偏還是帕席爾的血。歐魯巴雙臂上的肌肉塊塊隆起。

另一方面。

「請您等一下,陛下。」西蒙站起來,說道。「這有違往年的習慣。若不能挑選出兩個劍士,這場大會就沒有意義了。」

「別那麼死腦筋,西蒙。」皇帝用手指向場內。「說實話,我也還沒決定究竟他們中的誰更配得上克洛維斯的稱號。既然如此,那就直接戰鬥,勝利者將獲得黃金頭盔——沒有比這更簡單明了的方法了。如果敗者死亡的話,副官菲利佩的人選就稍後由公會選出合適的就行了。」

啞口無言的西蒙鄰近的座位上,費德姆喘著粗氣。數次想站起來發言,可每次都像是改變主意似的坐回座位上。皇帝的獨裁主義氛圍一天比一天嚴重。就彷彿一把出鞘的刀刃,貿然觸碰必然會導致身心被切割得體無完膚。

「歐魯巴,帕席爾。兩位劍士先站回閘門前!」

一名警衛中向他們命令道。

「呿」

歐魯巴朝地面吐了口唾沫。心中焦躁不已。

(每次都這樣。他們每次都隨心所欲地操縱人的生命,命運)

「哦,還真有一手呢。」

帕席爾說道。他所謂的有一手,大概是指歐魯巴隔著面具吐唾沫吧。他的臉上絲毫沒有露出慌張的神色。

「你真想干一場嗎?」

「皇帝既然這麼說了,那誰也無力反抗。做好覺悟吧。」

說著,帕席爾轉身背對他。刻著烙印的背脊隨著呼吸上下起伏。歐魯巴慌忙叫住他。

「等一下,帕席爾。」

「雖說我好歹算是這次叛亂的領袖人物,可現在哪怕缺了什麼人,都無法改變事態的進行。所以不用客氣,盡情拼殺吧。這將是你我雙方最後的劍鬥了。」

「帕席爾。」

此時,競技場內的奴隸跑了過來。他們為帕席爾擦著汗,裝作照顧劍鬥士的樣子,壓低聲音悄悄說道。

「演一場戲如何?歐魯巴在民眾間也很有人氣。你們裝模作樣打一會兒,然後歐魯巴故意棄劍,向帕席爾投降就行了。民眾一定會饒了歐魯巴一命的。」

「不。」帕席爾搖了搖頭。「要注意著不傷到對方所進行的比賽,很容易就會被看慣了劍斗的索隆民眾識破。現在不能做出任何令人懷疑奴隸之間有聯繫的行動。這你們應該很清楚,只有拼殺這一條路了。」

「——」

歐魯巴無言地點了點頭。雖然他的想法與帕席爾不同,但歐魯巴內心同樣有著不能被任何人識破的理由。諾維、奧巴里、扎德……若想讓他們中的某個有所行動,就不能令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產生懷疑。

「無論誰能活下來,」帕席爾的語氣自始至終都很平靜。「都要擔負起對方的靈魂,只要能保證這點。如果你死了,你的願望將由我來繼承。我一定會將那個基爾·梅菲烏斯送上斷頭台。而假如我死了,你就要繼承我的願望。解放所有的奴隸,將梅菲烏斯這個國家焚燒殆盡。」

這話,令歐魯巴喉頭哽塞,一時間無法立刻作答。

(繼承……願望)

已無需反覆強調,歐魯巴仇恨梅菲烏斯。夢見用這雙手、用手中揮動的長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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