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緩緩送著暖風的空調發出咯軋聲響，停住了。
大概是因為到校學生變多的關係。我們學校效能亂強一把的冷暖空調，似乎眼尖地發現教室氣溫變高了。
夏天要多少熱一點，冬天也要多少冷一點才對。從設定溫度來看，前崎高中上頭那些人的觀念好像就是這樣。
身為電腦玩家，我以為自己對冷颼颼的房間已經習慣了，可是一大早就把空調關掉，心裡還是會有點怨恨。
不過第二學期最大的難關，也就是期末考結束了，教室里的氣氛有些浮躁。
稍微冷一點或許正好。
「哎~~我要打工耶，什麼活動都安排不了。」
「我爸爸說聖誕節就是要跟家人一起過，實在太離譜了嘛。」
「畢竟過聖誕節肯定會人擠人吧，我只要人一多就會暈……」
聖誕節。
沒錯，猛一回神，再過十天聖誕節就到了。
在今年同樣不請自來的聖誕節。
考試這道牆一倒下，忽然就冒出在眼前的下一項節目。
對學生來說絕不可錯過。
一部分同學則希望當成沒這回事。
聖誕節就是這樣的節目。
就算擺出一副完全不理聖誕節的態度，再怎麼逃避肯定還是會聊到。
難道各位不曉得嗎？人是逃不過聖誕節的。
「我真的覺得過不過聖誕節無所謂耶。」
「說歸說，你還是有安排活動吧？」
「哎~~你想嘛，我們幾個不就那樣嗎？」
因為還得向別人解釋為什麼自己不在意才可以。
假如對話就斷在「我對聖誕節沒興趣」，現場的氣氛可就超級尷尬了。
「就那個嘛，棒球社要開純男生的派對。」
「棒球社的人未免太要好了吧。」
「不過籃球社會跟女生協辦對不對？」
「唔哇，那好好喔！」
「網球社絕對更爽啦。畢竟，他們有七成都是女的。」
哎，像這些混社團的就不用提了。
反正站在頂端的族群要比現充度就去比，跟我們沒有關係。
問題在於那以外的人。
既然同學們各自要參加社交團體中優先度最高的活動，平常組小圈圈的伴不見了，落單一族就會大量出現。
尤其是我們讀高一，入學才一年。
看了就會發現有幾個明顯是意外落單的人。
像那種同學就得找詞替自己開脫。
其中還可以分成幾補套路：
「打工又不能因為過聖誕節就請假，生意正忙嘛。」
託詞打工就是常見的套路。
說自己要打工所以不能過節的傢伙。有工作了不起啊，沒餘地挑剔。
「我們店裡打烊以後會辦個慶功宴小小慶祝一下就是了。而且我是在家庭餐廳打工，女孩子還不少喔。」
不忘強調有異性陪的部分讓人聽得牙痒痒。
「我媽媽說已經跟餐廳預約了。不去還要收取消費，有夠坑人的耶。」
對面傳來的是這套說詞。陪家人也是常見套路。
託詞自己被迫跟家人過節。實際上就是有家庭習慣那樣，倒也沒辦法。
「假如不管那麼多，我還是可以溜出來啦。」
雖然家裡早就有規畫了，不過想約我還是可以的喔。隱約透露出這種訊息大概是重點。
「反正人那麼多，這種時候出門去人擠人根本也不會開心。」
還有聲稱自己怕人潮的套路。
畢竟確實有人會害怕人潮，有的人甚至還會頭暈。那也無可奈何。
「等人少再出去玩就好了嘛？」
儘管沒具體說自己有活動，還是可以拉一道防線，營造之後同樣會去玩的氣息。
嗯，真美好。
再提到其他套路——
「西村，你有什麼打算？」
「咦，我嗎？」
唔哇，隨便聽聽就問到我這邊來了。
呃，我啊，我的規畫是——
「……我什麼都還沒有決定耶。」
「都沒活動喔。」
「啊，很閑的話要不要跟我們揪團？」
偶爾也有這種實話實說的套路啦。
雖然內心或多或少會受傷，但是我沒有瞎掰，傷害僅止於此。
高調型阿宅就該這樣，照實說才輕鬆。
假如說「我要準備參加iket」可就不行嘍。
因為那樣明明有活動，反而會比沒活動更加慘痛。
不過，我這次的定位和高調型阿宅不太一樣。
正確來講就是這麼回事。
「呃，怎麼說好呢……亞子光準備期末考就分不出心思了。我們還沒決定聖誕節要幹嘛。」
「啊~~……還沒決定是那個意思喔。」
眾人關懷的視線忽然冷掉了。
「是是是，還沒有，你還沒有決定要幹嘛。」
「反正你有玉置陪啊。」
「哎~~哈哈哈。」
我根本不用找藉口也不必操任何心，地位可說封頂。
贏家就是這樣，我是活生生的特權階級。
「我真的什麼都還沒決定就是了。」
說歸說，我的表情還是很從容。
哎呀~~臉上的笑容停不住。我想這是我這輩子表情最拽的時候了。
聖誕節棒呆了，我是人生裸家。
「有女朋友的人就是沒人性。」
「一點都沒錯。足球社的聖誕派對就因為隊長要約會，排活動都要往後挪。」
「而且來的女生都不正。」
哈哈哈，儘管嫉妒吧，愚民們。我老婆很可愛喔。
雖然我沒有把話講出口，還是會試著在心裡放聲高笑。
這跟去年差多了，當時我還把準備考試忙過頭拿來當藉口。
「盧西安在嗎~~？」
我把視線轉到教室門口，就發現有顆黑熘熘的頭在探望我們這裡。
「才聊到玉置，人就來了……」
「喂，當老公的，人家在叫你。」
「別扯什麼老不老公啦。」
我在喔——招手，亞子就樂陶陶地湊過來了。
感覺像怕生的野生動物只會親近我一個人，真開心。
「早安！」
「你有乖乖來上學，了不起。」
「人家是來學校看你的！」
亞子一臉笑吟吟地對著我。
雖然我已經看慣了，不過這一幕在旁人逐漸變得焦慮的聖誕節前夕別有一番價值！
總覺得願意這樣跑來找我的亞子看起來好燦爛。
「……謝謝你，亞子。」
「盧、盧西安在謝什麼呢？」
「有你在我就好高興。」
「人家也是！」
我們緊握彼此的手。
啊，我們現在好耀眼！
「我快從嘴巴吐砂糖出來了。」
「我可以用吐出來的砂糖幫你做蛋糕。」
「我又不想吃……」
被別人用白眼看待，我也不在意。
雖然我平時會非常在意，但今天沒關係！
「好啦，你來得正好。我們剛才講到聖誕節的事。」
心裡有些緊張的我試著問亞子。
「你有什麼打算？」
我會怕，所以要問得含煳一點。
假如亞子回答：「至少我知道我不想跟你一起過。」那我應該會當場從窗口跳下去——不過總不至於那麼慘的樣子。
「啊，對喔。要好好安排才可以。」
亞子並沒有什麼疑問地接下我拋出的話題。
謝天謝地，真是謝大謝地。
「人家覺得聖誕節就是要跟家人一起過耶。」
亞子笑了笑。
可以聽見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
「……跟家人過？那西村不就沒分？」
「跟他們平常秀恩愛一樣？夫妻也算家人吧。」
「……嘖。」
「沒意思……」
現在嫉妒的眼光只讓我感到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