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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包圍了。
教團的人們,以我們為中心圍成了一個圈。前後左右都築起了人牆,對於個子矮的我們來說,
別說是路上的景色了、甚至連陽光也被遮得嚴嚴實實。
「那麼,對『吾等』來說,始終是希望你們能自發地順從教團的。」
這麼說道的時任,又露出了那張我在小屋裡也見過好幾次的、毫無動搖又面無表情的臉。
「雖然矢島朱理應該已經知道了,你們對『吾等』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你們擁有著年紀輕
輕就殺了人這一出眾的經驗。這是普通人做不到的。也就是說你們很有才能。」
是受不了這一狀況了嗎,朱理像叫喊一樣說道。
「我不要。雖然一直跟我說才能才能的,不過反正又會虐待我的是吧。讓我殺掉什麼東西去
接受檢查、還有寫報告什麼的。」
「啊啊,還有拋棄福原江美什麼的呢。」(註:江美,音同艾米。)
朱理頓時說不出話來。
艾米、肯定就是昨天聽說的,那個朱理的朋友吧。時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有嘴巴像機器
人一樣繼續動著。
「六年前的一月十六日。當時,還在設施里的你因為淘氣,在晚餐之後、硬拉著不願意的朋
友跑到外面去、結果被關進了倉庫里。」
「不、不是被關進去的……我覺得、她也、沒有不願意……」
「都一樣。是在禁止進入的倉庫里,一直玩捉迷藏玩到熄燈時間以後嗎。說這是不幸的事故,
也太任性了些不是嗎。三天後,把你們救出來的職員提供了這樣的證言。他說,矢島朱理把
罐頭抱在了懷裡。就好像為了不讓朋友發現,而拚死地把食物藏起來了一樣。」
朱理沮喪地低下了頭。她用手捂住臉的下半部,肩膀顫抖著,輕聲說道。
不要、不要……
我說。
「那不也是你們設計好的嗎?」
「挺精神的嘛,旭。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要是跟著時任的節奏走,腦子會變得奇怪的。
「為什麼鎖會被鎖上了啊?你們沒有確認過裡面有沒有人嗎?是事故的話,那就更是教團
和設施的責任了啊。」
我不禁發起火來。那時朱理才七歲吧。這些混蛋傢伙……
「氣得好像是發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樣,是因為你也想把小倉的死歸罪於他人嗎?」
我睜大了眼睛。氣焰消減了下去。她用起了擅長的偷換概念,讓我閉上了嘴。
「即使矢島朱理被關在了倉庫里、而且真的偶然只有一份食物,那又怎樣呢。因為碰巧派去
的是一個旁若無人的老師,所以殺了他也可以嗎?」
「吵死了。我是說你們也有錯——」
「『吾等』之中的『我』,是在跟矢島朱理說話。」
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意志消沉的朱理。我這邊一變得情緒化,就轉移了矛頭。果然,就算跟
時任進行語言上的交鋒,也駁不倒她。
總之現在先拖延時間吧。雖然不知道會不會來,也不知道趕不趕得上……
「吶,矢島。似乎跟旭不同,你還是有所反省的。所以我在此有一個提案。」
時任的提案,充斥著滿滿的惡意。
「在這裡把旭交出來的話,我倒是可以放你一個人走。」
朱理抬起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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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麼?」
「你好像是要去見父母吧?」
是從被抓到的金城那裡聽來的嗎。時任凝視著朱理。
「我可是很討厭暴力的,也不想讓你在這裡看到蠻力毆打的場景。而且,實際上,追捕矢島
朱理並不是我的任務。雖然是兩個人一起逃跑的,但我的目標只有旭一個。」
「別被騙了,朱理。」
我打斷她的話說道,但時任卻沒有停下來。
「父母的話,說不定能原諒你的罪過呢,是吧?」
「怎麼可能、做那種……」
「做得到的。你可是連摯友都背叛了啊。只是在短時間內、一起逃亡了一下的朋友而已,有
什麼必要在意呢。」
朱理沉默了下來。淚水在眼睛裡打著轉,露出了茫然自失的表情。
「還是說,你們要一起回來呢?」
時任的目的,果然還是這個。被奪走了抵抗的意志,朱理看起來簡直要癱倒在地上。
這時,圍著我們的人牆的另一邊,傳來了一道聲音。
「你們在幹什麼?」
時任朝著聲音的方向回過頭,教團的人們也一起轉過了身。
「我們是警察。」
期待已久的聲音。
「剛從這間旅館接到了報警。」
「……是你乾的好事嗎,旭!」
是察覺到我的企圖了吧,時任向我投來了銳利的目光。瞬間,我大叫起來。
「就是這些人!這些人是強盜!」
我不知道就那樣藏在室內的衣櫃里能不能把時任他們瞞過去。所以就在門被攻破之前,給
110 打了個電話。一邊叫,我一邊拍了拍朱理的腰間。
「要逃了。」
朱理的反應有些遲鈍。
「她說爸爸會原諒我的。」
再一次,這次我往朱理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確認到朱理的眼睛裡恢複了生氣,我們就朝著
警察聲音的反方向邁出了步子。雖然好幾個男人擋在了前方,但我還是不管不顧地沖了過去。
我扯著喉嚨大喊,聲音朝後方飛去。
「救命啊,要被誘拐了!」
我撞開因為困惑於現狀而呆立在原地的男人、從包圍中沖了出來。全場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朱理也是、用頭和身子用力擠著、總算是從人群里跑了出來。背後,時任和警察尖銳的聲音
交織在一起。現在先別追。給我安靜下來。回過頭,我帶著怒氣大喊一聲。
「時任,你的話太長了!」
一心不亂地不停跑著,我們來到了小鎮的公務所前。
因為時任他們正被警察給攔著,似乎沒有人跟在我們後面。接下來,盡量選擇公共場所逃跑
就好了吧。
在架空的廣闊的前廳一角,有一部公共電話。給工藤先生的手機打了個電話,結果他剛好開
車進入了鎮子。就在那裡等著吧——被他這麼一說,匯合地點就決定是公務所了。
朱理在飲水機前咕咚咕咚地喝著水。朝她搭了句話,她終於像緩過氣來一樣,輕輕地笑了。
「為什麼,要從警察那裡逃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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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欲言又止。
「雖然辛苦他們趕過來有點抱歉,不過、怎麼說呢,仔細考慮了一下、我們又沒有父母不是?」
「確實很可疑呢……」
「我想著說不定反而會被帶回設施里去。因為、姑且、那些傢伙也算是我們的監護人來著……」
接著,我支支吾吾地又加了一句。
「還不得不解釋跟教團那些人的關係、還有……」
「啊啊、嗯。我知道的。」
不可能不提到殺了小倉的事情。可是,據時任所說,沒找到屍體的事件就算不上事件。不過
即使如此,我的罪過也不能被原諒。
「不管怎樣,又要謝謝你了。」
「那傢伙可是時任啊。跟她說話,感覺就像要被吸進去一樣吧?」
朱理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個、我啊、其實稍微考慮了一下呢。在她說把你給交出去的時候。」
「我知道啦。」
我裝作開玩笑地說著,朱理卻好像真的接受了。粉色的嘴唇緊緊地擰在一起。
「那啥、嘛、你啊、真是誠實……明明不說也好啊,這種事情。」
接著便目不轉睛地看向我。
「我不會再這樣了,能原諒我嗎?」
「什麼啦,就算你稍微猶豫了一下,也沒關係啊。」
「下次我一定會好好去救你的。」
「沒事啦。這就是你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