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四章 獵鹿摧花

穿越久違的城門,感覺城門看起來已不復往日的莊嚴。

或許是因為外牆已被事先放出的鳥獸王(Griffon)破壞得慘不忍睹吧。還是因為現場的衛兵倒地不起?又或者——單純只是因為自己正情緒高昂?

優貝歐魯感到自己雀躍的心跳正逐漸加遽。

他在來的路上看到了修納·維納的屍體。雖然成功破壞了結界煉術,但他也和城門衛兵一同沐浴在高濃度的毒氣下喪命了。就算是煉術師,看來老弱的肺腑果然還是難以承受。

雖然內心為他的死亡哀悼,但沒空憑弔他的屍骨。有效運用修納爭取的時間才是為他最好的餞別。

「可是這情況比預想的還要凄慘呢。」

走在身旁的雷德·歐塔姆環視著四周苦笑。

不只衛兵,就連碰巧進城的貴族,甚至連養在中庭的魚或野鳥也慘遭波及。遍地可見受毒氣所害的屍體。

也零星可見負責警備的煉術師。他們雖總算免去了一死,但有的痛苦跌坐在地,有的面對慘狀正驚慌失措,有的正在照顧倒地之人。當然,只要一被優貝歐魯發現就格殺勿論——即便是負責守護王宮特殊任務的結界煉術師們也不例外。

「該不會前方也是跟剛才一樣的慘狀吧?」

在中庭通往王宮的門前停下腳步,雷德出聲問道。

「放心,結界內側應該沒事才對。」

解除結界煉術時所施放的毒氣,全都會朝界外釋出。不管結界規模再怎麼巨大,原理應該都不變。

「不過就算受到了波及,對我們來說也沒差,只是省去動手的麻煩罷了。」

「哈,這倒也是。」

邊聊著些不著邊際的話,推開門走進王宮。

宮內一片沉寂。似乎鳥獸王(Griffon)來襲之前早就已沒什麼人進出了。

原本優貝歐魯也就是為此目的而謀划了之前的騒動。

由於議員接連失蹤的事件勃發,怯懦的貴族們都逃離匍都前往郊區了,進出王城的人也勢必因此減少。護城的衛兵以及王屬軍自從「撕裂殺人魔」事件之後,也一直持續著慢性人員短缺;加上日前親王理查德為了欺敵搜查而外出,本來就為數僅少的人力更是因此而被分散。再加上來襲的鳥獸王(Griffon),剩下的煉術師不可能不去加以對付。

換言之,一切全都在優貝歐魯的計算之中。

環繞王宮的迴廊以及通往二樓王座大廳的螺旋梯都杳無人煙。

不過這倒不是因為人手短缺。殘存兵力恐怕都聚集在王座大廳守護著國王。不愧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能手。

「準備好了嗎?」

一面從容地步上階梯,一面詢問雷德。

「不曉得會有多少人?五十人嗎?」

搭擋也態度悠哉地回以輕浮笑容。

「沒那麼多,頂多三十人左右吧。」

「哈哈,沒什麼兩樣嘛。」

「意思就是不管三十人還是五十人,都不是你的對手羅?」

「還好啦。」

雷德神色自若地頷首。看樣子他也不打算謙虛。

當然,他不是瞧不起王屬軍。

「好!」

來到螺旋梯的終點,站在大門前。

那是一扇甚至讓人抬頭才能盡收眼底、與城內裝飾相比華美程度更勝一籌的對開式門扉。

「要華麗地把門轟開嗎?首領。」

雷德舉起右手——液態金屬所形成的義肢「艾莉絲五號」。解除膚色的擬態,顯露出暗金屬色的表面。接著內側浮現皸裂,啪喀啪喀地逐漸碎開。與狀如棘剌般伸長的五指加起來看,整體就像是一隻身軀扁平的蜘蛛。

掌心的那一面,也就是「艾莉絲五號」的內部本身則畫有密密麻麻的複雜紋路——煉術陣。整隻手伸展開之後紋路也接合,呈現出完整的形狀。

「結果上次沒機會嘗試啊,這個。都是那小鬼害的。」

「放心,現在沒有人會吸噬你的毒氣。」

將長刀自腰際的刀鞘抽出。

「請別連國王也都順勢殺了喔。」

「我可不敢擔保。畢竟是初次應用於實戰……你又如何?那個東西。」

「誰知道,這也是第一次用於實戰。」

望著赤裸的刀身。

呈現極平緩弧度的細劍,長約一公尺。

白濁而帶點半透明的刀身,看起來就像是毛玻璃,或者可形容像朝陽下閃閃生輝的湖面。

「你知道嗎,雷德。」

凝視著那別具風格的奇異刀刃,優貝歐魯說道:

「聽說在遙遠的東方國家,自古以來就將王比喻為鹿。在憑刀劍與血光以下犯上為理所當然的時代……篡奪王位或許就是一種類似狩獵的娛樂。」

「原來如此,所以我們接下來就是要去獵鹿是吧?」

雷德半摻玩笑地笑著回應。

「沒錯。由我先來打草驚蛇吧。」

握住刀柄的手施力——朝門輕輕一揮。

「……唔。」

成果令他們不禁瞪圓了眼。

鋼鐵制的門扉被俐落地斬成了兩半。

殘餘的只有輕盈、宛如撕裂薄紗的手感。

「唷~真嚇人。」

雷德聳肩的同時,被斬斷的鐵門緩緩倒向另一側。

撲鼻的白檀薫香,是王所在的聖域特有的高貴空氣。

「好,獵鹿之前就先來獵兔吧……國王陛下,初次見面,你好嗎?」

雷德·歐塔姆舉起預備發動煉術的右手,狂妄地踏入王座大廳。一路走過的地方留下了濃烈的血腥與鐵鏽味,甚至足以掩蓋白檀的香氣。

對此,優貝歐魯雖覺得有失風趣卻也感到安心,跟著走進王座大廳。

——那麼,是該讓這白檀也染上血腥與鐵鏽味了。

同一時間,基亞斯·梅涅克來到後宮。

王城的一樓位居王宮最深處,幾乎在王座大廳的正下方。這裡是王族女性居住的區域。

若在平時,像基亞斯這種區區伯爵家的人根本不被允許踏進這種地方。然而當下就連最低必要的護衛都沒有,呈現毫無防備的狀態——不如說,應該保衛後宮的近衛兵與基亞斯相反,全都逃到城外去了。

這半是巧合,半是必然。

衛兵們完全陷入混亂。因為不但童話里的怪物飛繞著城周圍肆虐,這種異常事態實在太超脫常識;再加上還發生了守護結界被打破——這種前所未有的大事。

怪物出現的消息才剛傳進近衛兵耳里,王宮外的近衛隊長就沐浴在毒氣下暈厥了,指揮系統呈現癱瘓。結果怪物出沒的惡耗中途就斷了傳令,士兵們完全陷入恐慌狀態。

護衛王室的近衛兵遇敵逃亡,這種事本不該被允許發生。可是自從幾個月前便接連發生的怪事,造成王屬軍的人員慢性短缺,導致近衛兵不但使命感薄弱,而且又都是些缺乏經驗的新人,甚至大多是低階貴族的次男或三男。過分依賴強力的守護結界,搞得必須最為鞏固的王宮卻變得薄弱,只能說很諷剌。

但結果這也同時佐證了一件事,王家的權威於現代僅只是如此。

與絕對君權的時代不同,國家的主權被分散給了市民與議員。這種情況下,願意賭命守護王室的人必然也會減少。

在優貝歐魯的周到策划下演出的混亂,以及國家目前的情勢。兩者不知幸或不幸而重疊造成的結果——讓基亞斯毫無滯礙地抵達了公主的寢室前。

最先發現並責怪他的,是在房門外待機的兩名貼身侍女。

她們發出「噫!」的驚呼聲,害怕似的僵在原地。

這也難怪。與低層的平民不同,公主的貼身侍女是不諳世事的貴族千金。光是有陌生男人走進後宮,就很可能嚇得她們昏倒。

「你……你是誰?」

「我是基亞斯,梅涅克伯爵。收到公主的信前來赴約。」

雖然報上了名號,卻只是讓她們顏抖的眼神更加不知所措。

「……你們不曉得現在外頭是什麼情況嗎?」

進一步向她們詢問,但反應仍舊沒變。

這也難怪。怪物的事,基亞斯也是直到剛剛才曉得。

他偶然聽到驚慌失措逃命的近衛兵談話,才知道了這件事。雖然一時之間難以相信,但地震般的聲響一直斷斷續續傳出,充分煽動了他的危機意識。再加上走到王宮如此深處都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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