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激進分子的聖堂爆破計畫,和在過程中發現的新型鍵器。
警察和邊獄院、以及諜報機關展開了一連串關於這起事件的調查,至今已過了快一個月。
審問在事件發生之際所逮捕的犯人,研究鍵器,在城裡搜集情報等等相關工作同時分頭進行,當初沒想過事情竟這麼快就趨於明朗,但現今的狀況仍不甚理想。至少弗格還沒聽到什麼好消息。
先是在搜查開始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裡,獄中十四名犯人中有六名喝下預先藏好的毒藥自盡身亡。這是思想犯常有的行為,也是預料之中的事。只能怪刑務官太過粗心大意沒能阻止這事發生。
雖然對剩下的八個人繼續進行審問,估計那些人也是一問三不知吧。事實上,證言都是一致的。他們都是經由煉術師公會的介紹而接下工作,連爆破聖堂的計畫都一無所知。
警方也向煉術師公會要求公開情報,想來公會是不會做出半點回應的。這也是理所當然。公會畢竟是由從事此業的人們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生活甚至身家安全而組成的自衛組織,就算對方是國家機關——不,正因為牽扯到國家權力,他們更是絕對不可能做出出賣同伴和交易對象這種事。
邊獄院那邊仍在進行那條手煉的相關研究。似乎也還不到足以稱為水落石出的階段。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檢體只有一個的關係。
而國家諜報機關究竟進行了什麼行動,說實話弗格並不清楚。他們是徹底的秘密主義。恐怕在取得一定程度的成果之前,是不會向這邊透露半點情報的吧。但無論如何,他們確實握有能解決事件最關鍵的鑰匙。
從市井間的草根活動到潛入激進派陣營的調查行動,諜報部涉獵的工作範圍真的是相當廣泛。就連警察也束手無策的煉術師公會,諜報部應該也有辦法靠些暗地裡的活動多多少少挖出一點情報。說不定他們還可能帶回另一條手煉呢。
話雖如此,在不確定搜查進度只能默默等待的狀況下,心情實在輕鬆不起來。特別是……弗格還有一個讓他煩惱不已的理由。
那就是,艾兒蒂的情緒一天比一天還要差。
從她最後外出的那一夜開始——正確來說,是三十二天前的下午才對。
塔樓地底下——被燭火漠然照映的房間中,美麗的艾兒蒂米希雅公主坐在搖椅上抱著膝蓋,刻意嘆了一大口氣。
「……你騙人。」
怨慰的視線投向坐在床上的弗格。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因為搜查行動一直沒有進展,但只要再過一些時日……」
弗格一邊搔著頭,一邊試著解釋。
「吵死了。」
看來艾兒蒂並不打算聽弗格解釋。
「不是說馬上就可以出去了嗎?你這騙子。」
搖椅被晃得咯咯作響,艾兒蒂不滿地噘起嘴。
「騙人、吹噓、不守信……弗格是大笨蛋。」
「不是嘛,就說了是因為……咿,危險啊!」
突然有什麼東西朝弗格的頭部飛來。
伸手擋下,一看,原來是顆枕頭。
是在煉術操作下朝自己飛來的。環視一圈,發現丟在房間地板上的人偶娃娃、手鞠、故事書之類的東西都離地飄浮起來,好像隨時會往這邊砸過來。
「書本不好吧,會很痛耶。」
「是嗎?那接下來就用這個。」
艾兒蒂鼓著臉頰,往繪本瞄了一眼。
「請別這樣啦!」
弗格蹙起眉頭,不由得嘆了口氣。
要說一如往常,確實是一如往常沒錯。
——總而言之,她就是個孩子。
比起十五歲的實際年齡,艾兒蒂的精神年齡顯然低齡許多。原因淺而易見,就是被長期監禁在地底牢房的關係。她沒有外出的自由,所以牢籠里就成了只屬於她自己,可以恣意而為的國家——就是這種充滿矛盾的生活造就了現在的她。
話雖如此,現在的艾兒蒂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兩人初遇當時,艾兒蒂的狀況更糟糕。不僅完全不懂忍耐,人格上所欠缺的部分大概全被殘虐和陰鬱填滿了。不順心的東西就馬上毀掉。生命或單純的物質都一樣,看在艾兒蒂眼中根本無足輕重。相對於無法外出,她在牢獄之中的所作所為就像主宰一切的神——事實上,在充滿濃郁毒氣中的牢籠里,艾兒蒂確實是等同於神的存在。把盈滿周圍的毒氣當作原料,像捏麵人般創造出這世間的森羅萬象,當然也能將這一切破壞殆盡。無論物質或是生物,全憑她的一時興起而生,一念之差而死。
或者,是因為她把那些不自由加諸到自己身上——因為無法離開這裡而產生的暴躁脾氣,讓她只能全部發泄在自己的創造物上頭也說不定。
到了現在,她已經不會再做出為了殺戮而創造出假想生物這種事了,但一遇上無法抹去心裡陰霾的狀況時,她就會像這樣亂扔書本、枕頭或布偶娃娃。
「你真的那麼想出去嗎?」
雖然覺得自己有些壞心眼,但弗格還是忍不住說了。
「那樣的話,就算不牽著我的手,你也能自己走在街上了吧。」
艾兒蒂瞬間愣住了,沒一會而就滿臉通紅地鼓起雙頰。
「那、那個跟這個是兩碼子事啦!」
三本繪本來勢洶洶地朝這裡飛來。
「……嘿咻!」
每一本都精準地朝頭部攻擊。避開了兩本,伸手擋下一本,弗格無奈地把書再次放回地板上,聽到搖椅那頭傳來彆扭的、有些寂寞的嘟嚷聲。
「那有什麼辦法……因為外面……很恐怖嘛。」
就是這麼回事。
跟懷著惡劣情緒頻繁追問什麼時候才能出門的態度相反,艾兒蒂十分不善於應付外面的世界。從兩年前第一次外出到現在一直都沒變過。
在外頭的她,跟在房間里有如暴君的行為舉止簡直是判若兩人。對於他人的視線和人群總是膽戰心驚,每當有人上前搭話,她也只會躲在弗格身後。在街頭走動時,她總會感到不安,結果就是每每總死命要求弗格牽住她的手。
即使如此還是堅持要出去,不知道是單純想說些任性話讓弗格傷腦筋呢,或者是比起恐懼,她更想得到父親的關愛——可能兩者皆有吧。
「真是的……再不試著去習慣可不行喔。」
畢竟,老這麼得過且過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除了自己和伊歐之外,弗格希望艾兒蒂也能和其他人互相交流;為此,她才必須習慣街頭、還有與人群相處。
但她本人似乎不這麼想。而且還……
「伊歐……伊歐!」
用氣憤的口氣呼喊柵門另一頭那個熟悉又親昵的對象。
「怎麼了?艾兒蒂米希雅殿下?」
待在樓梯旁邊的侍女探出臉來回應道。
她當然不會進來。但艾兒蒂一看到她,臉上馬上露出廣得意的神情。
「你聽到了嗎?弗格剛才對我說那種壞心眼的話耶!」
「喂,弗格?」
不曉得該說是理所當然還是真讓人困擾,每次遇到這種狀況時,伊歐是絕對不會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她對艾兒蒂實在保護過度了,這麼形容或許才正確。
伊歐瞇起了眼睛,眼神兇惡地瞪著弗格。
「你可別太自以為是了,可以麻煩你不要欺負我的艾兒蒂米希雅殿下嗎?」
「呃,艾兒蒂不是你的艾兒蒂吧?」
「重點不是那個啦!你別想岔開話題!」
「所以我說了,我真的沒有欺負她啦!」
弗格大動作地聳了聳肩膀。
「而且真要說的話,伊歐小姐實在太寵艾兒蒂了,你老是這樣……昨晚也拿烘焙甜點給她當消夜吧,我可是很清楚的喔。」
「咦!為什麼你會知道?」
伊歐和艾兒蒂兩人同時發出驚呼。
「因為那裡掉了一張包裝紙啊。」
無奈地撐著額頭,弗格手指著睡床邊的地板。
「我本來不想多說什麼的……但到底要我說過多少次你才能明白呢?不管艾兒蒂再怎麼想吃,也請你不要半夜讓她吃甜食。」
「人家才沒說想吃呢!」
「我搞不懂你這樣說是想包庇伊歐還是想冤枉人家?」
「是我自己送過去的,不是艾兒蒂米希雅殿下的錯!」
「我搞不懂你到底是想包庇艾兒蒂還是突然性格大變啊?」
伊歐吐著舌頭朝弗格呸了一聲,艾兒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