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總會碰上不走運的日子。
對椎名薰來說,今天就是那種日子。
先是睡過頭到醫院遲到。對一直以來過於神經質地準時到達的薰來說,這樣的事很少見。還有昨晚,和大學時的朋友通了電話。本來是說的很開心的,但等到注意到,已經不知什麼時候吵起來了。
最近的她張口閉口都是男朋友的事。
以前還是就「醫師國考,要加油啊」、「研究論文的課題做的怎麼樣了」之類的事情拚命說著。不過眼下的問題是,隨著一次次的通話,共同話題卻在減少。
六年間同甘共苦的同伴,如今在完全不同的地方,走上了另一條道路,和另外的人在一起。最近都是「這次假期和他去旅行」「說起來,他呢……」什麼的,這樣的事情。
沒有男朋友的薰聽了根本高興不起來。
「果然,有了戀人,女人之間的友情,就會消失啊。」
就這麼順著性子把不大好的話說了出口。這樣下去,吵起來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薰前些日子剛從北海大學醫學部畢業。預定是從春天開始正式成為大學醫院的實習醫生,不過,比那早一些,在指導醫生下面開始了在醫院的實習。
雖然在醫院裡是新手,最終也要作為醫生開始工作,不過現在壓倒性的還是老練護士和護士長的立場更強一些,一點失敗也會得到很多指摘。
都遲到了一個小時,薰慌忙到護士站露面,馬上就被護士長挖苦了。
「椎名醫生。今早來的好慢啊。」
「對不起。」
都知道遲到了,就不用特地強調了……的話不能說。總之,還是逃出來了。而且在醫院裡最恐怖的是,被護士們划到敵人一邊。不管再怎麼優秀的醫生,只要她們不合作,也不能好好做工作。所以,薰忍了。然而,這次是被身為前輩的女醫生抓住了。
「遲到了?」
「是的,抱歉。」
「雖然說還在實習,但你也是個醫生,請好好拿出自覺。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抱著學生時候的那種態度。」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刺耳。不過自己也會那麼想。很快,在走廊里又被思師叫住了。
在學生時代,就和這教授八字不合。在最近提交的報告內容里被提出了一些警告。薰覺得那些都不過是吹毛求疵。
被指出小錯犯了不少。薰不敢頂嘴,出錯總有出錯的理由。又不想說是自己的責任。說起來,一個星期之前提交的報告,現在做的事情又要怎麼說?迄今為止,還沒看到所謂的證據。
「就是畢業了也不能放鬆下去。在醫院裡哪怕是一點小錯誤,也是關係到別人的性命。年輕這種事可不能拿來當借口,要努力加油啊,椎名君」
最後,還是被狠狠訓了一頓。
那麼,讓我看一下提交上去的報告,那說不定和患者的性命相關這樣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想說的事情有很多,但又無處訴說,只能在不斷地憋在心裡。
壓力……這樣的文字在腦海中就如阿米巴變形蟲一樣不斷增殖下去。
薰長嘆了口氣。
像往常一樣,在前輩醫生的房間里整理報告的時候,無意中視線停留到了放在那裡的體育新聞上。之前好像有誰讀過。翻開「今天的運勢」的頁面。薰看向和自己運氣有關的的內容。
今天是天蠍座運勢最差的日子。諸事不宜。尋找失物不過是徒勞無功。
人際關係會碰上很大的挫折。和戀人,朋友的良好關係有可能在此終結。如果越是為修復關係勉強自己,關係的修復越是不可能。
請注意事故和受傷。不知不覺間你有可能會被捲入麻煩、事故。
——這什麼啊!這不就是最壞的了嗎!
薰很粗暴地合上報紙。偏偏有些又不是不和實際符合,那更氣人。
為什麼,總是這種事情。薰今天不知是第幾次嘆氣了。
「今天是非常美妙的相遇在等著你,會墜入愛河也說不定。」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占卜,雖然沒試過……
2
一點好事也沒有的一天。
然後,再壞也就這樣了。
薰用力對汽車的防滑輪胎踢了一腳。不用說,鞋和輪胎還是輪胎更硬。不但紋絲不動,反倒是從腳上傳來痛感。拜此所賜,眼裡浮現了淚光。
「唔——!什麼啊,這破車!」
蕭索的風從這樣叫著的薰身邊刮過。
伴著「啊——啊——」的叫聲,烏鴉從頂上飛過。那叫聲在薰聽來似乎就是在嘲笑。
「嗯——算了……」
再怎麼一個人生氣感到的也不過是空虛,薰頹喪地低下了頭。
這裡是國道36號線。大概正好是札幌和千歲的中間。偏偏是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薰拋錨了。
薰是在因為醫院公事前往千歲後返回的路上。早上開始就不在狀態的她重新振作之後從醫院外出,但今天是倒大霉的日子。
一路上小心開車,平安地到達了千歲,但麻煩就在回程的道路上等待著她。
醫務室所有的上了年頭的藍鳥,其發動機突然熄火了。
薰喜歡車,也喜歡開車。但對機械卻不了解。所以,她並不打開發動機罩。反正看不懂,也不想因為做多餘的事引來更大的麻煩。
從千歲開往札幌的車子自驚呆了的薰身旁駛過……
有台車可以親切地停下來幫忙也好啊,為什麼大家就那麼直直過去了?難不成這也是因為天中殺(日本算命的詞,碰上這個狀態就是諸事不順)嗎?
不由得有無名火起。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一台電話都沒有,大概只能走到離這裡最近的公用電話來呼叫求助了。今天的北海道比較暖和,沒下雪。但糟糕的是,雨開始滴滴答答地落下來了。
薰望著天空,懊惱地咂了咂嘴。不用說,沒帶傘。
但是,在這裡生氣也沒有用。只得拿上包在雨中行走了。薰已經是自暴自棄了。
稍稍走了一段時間。
從後面過來的車子誇張地按著喇叭。
回頭看去,是輛黑色R - 7。駕駛和副駕駛上坐著兩名年輕男子。車子緩緩地往薰的一側靠近。
「怎麼了小姐?」
副駕駛上的男子一副裝熟的樣子問道。
「沒什麼。」
薰這樣說著加快了步伐。
無非是搭訕。沒有時間和這樣的傢伙糾纏。
「剛剛丟在路上的是你的車吧?」
——把車丟下坐別的車回去是不是更好?
薰想了一下。只是因為走不動了所以才停下來的。當然,不是因為那句話。
「車壞了?」
無視。
「要去哪啊?那個,上來吧?」
無視無視。
「再這麼走不是就淋濕了?」
那種事情當然是自己最清楚。
「一起上來暖和吧。」
別管我!
薰以嚴厲的神情瞪著對方,終於是開口了。
「好怕怕喲。」
男子笑了。
「你那漂亮臉蛋可不應該露出那種表情。有叫誰來讓車送你嗎?
「已經叫了JAF(日本汽車聯盟Japan Automobile Federation,家用汽車車主參與的一個全國性組織。業務包括交通事故諮詢、汽車旅行介紹書籍出版等)。」
薰沒說實話。她其實忘了帶手機。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最後還碰到這種傢伙……。副駕駛的門開了,男子下車來到薰的跟前抓住了她的手。
「那麼不要再板著臉了,坐上來吧。」
「那我可要大聲喊了!」
薰說了。已經足夠了。
她想甩開男子的手,但這拚命的反抗沒有成功。
「你再怎麼大聲喊也不會有人聽到的。」
男人一邊笑,一邊就要把薰拉上車的時候。突然從背後傳來了充滿氣勢的聲音
「那我可是很好地聽到了呢。」
3
男子和薰,幾乎同時回頭望去。
後方几步遠的地方,站著一位著藍色航空自衛隊制服並藍外套,利落的短髮上戴著制帽的高個的女性。
薰的個頭也不矮,但她比薰還要高個近十公分。應該超過一米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