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放假不用上學的這一天,香奈美並沒有前來叫隼人起床。
話又說回來,她人雖然沒來,不過卻還是叫醒了隼人。
擺在床頭柜上,還插著充電器的手機響了起來,這個來電鈴聲是『假面戰士炎輝』的主題曲,同時也是香奈美專用的來電鈴聲。
附帶一提,根據香奈美的說法,只有小孩子才會沉迷於『軌道戰史葛雷鋼』這部卡通,而會喜歡上炎輝這種男子漢的,才能稱得上是個大人。隼人對此說法持相反意見,他認為會迷上特攝英雄角色的人,才是個長不大的小孩,不過他知道此話一出口,勢必換來一記重拳,因此他一直隱忍不說。
總之,這是香奈美打來的MCALL就是了。
然後他只要接起電話,以半夢半醒的聲音回上一句「喂?」,在話筒另一端的香奈美馬上會接著說:
早安,我能過去找你玩嗎?
平常總是這樣。
不過這一天卻是一反常態,隼人睡到自然醒,當他睜開眼睛看了一下鬧鐘,才發現已經快要中午了。
他又拿起手機看一下來電顯示,結果也沒有任何未接來電。
他鑽出被窩,換掉身上的睡衣。由於昨晚穿的運動褲被沙土弄髒了,所以他今天的服裝乃是運動上衣搭配牛仔褲。
他按下九○二號室的門鈴……
「哎呀!這不是隼人嗎?」
開門迎接他的人,是長嶺千波……也就是香奈美的母親。
她明明已經將近四十歲,但是光從外表根本看不出她的真實年齡。她現在穿著一件黑色圍裙,而且盤在頭上的頭髮明明沒有染過,卻依舊烏黑亮麗,身上的黑色圍裙也只有裙擺部分留著極細的紅色縫線,重點是,這件圍裙穿在她身上,還真是搭配。
隼人的新母親雖然也是一名美女,但仍然敵不過千波,因為千波在結婚之前,乃是一名模特兒。
她那張對二十幾歲的年輕男性還很有吸引力的臉上,露出了些許憂愁的神色。
「香奈美她病倒了……」
「咦?她感冒了嗎?還是怎麼了?」
此時他才回想起,昨晚香奈美只在睡衣上披著一件羊毛衫,還赤腳穿著涼鞋跑到外面找他,這樣就算感冒,似乎也滿合理的。
「嗯~好像是吧……雖然沒有咳嗽、流鼻涕,但是卻發燒了……」
「這樣啊……」
隼人稍加思考過後,開口對千波說:
「如果有什麼事,請儘管打手機給我,我會馬上過來。」
「謝謝你。」
當九○二號室的房門關上之後,隼人才吐了口大氣,說是嘆息也不為過。
真是的……
或許表面上說是感冒,實際上卻是累壞了呢……如果她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麼愛哭的話,昨晚肯定已經哭過一百次以上了吧……
想到這……
「……咦?」
隼人突然愣住。
「怎會這樣?」
他居然完全忘光了。
不對,應該是說他還記得,但卻毫不在意……這樣的說法比較正確一點。連續發生了那麼多怪事,昨天還遭到那個莫名其妙的詭異機械襲擊,但他卻絲毫都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真要說起來,從昨天晚上起,他就已經有點怪怪的了。
當隼人偷偷送香奈美回九○二號室之後,他也回到自己的家,先洗了個澡,然後一躺回床上,馬上就睡著了。幾分鐘前才遭遇到那樣的怪事,他居然能夠眼睛一閉上就進入了夢鄉。
而且當時,他的腦海中還剛好閃過一個念頭:先睡再說。
公寓大樓的電梯大廳正面,乃是一個呈階梯狀的開放空間,所以從階梯這邊可以眺望到遠方的車站周邊景緻。
當然,眼前的外環道也盡納眼底。
「……啊!」
他看見了昨天那個缽狀凹洞。
而他在那個缽狀凹洞裡……
看見了一具屍體。
雖然公寓跟那個凹洞之間有一段距離,所以看不到,但他知道……那具怪異的屍體還在那凹洞當中。
「再一次……」
到那邊看看吧……
正當這個念頭浮現之際。
『別去!』
隼人耳中再度響起那個女性的聲音。
此時,湧上他心頭的感覺,並不是恐懼。
而是憤怒。
哦……原來如此,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隼人回到九○三號室,跨步通過走廊,進到自己房間裡面。
「出來吧!」
他怒氣沖沖地站在房間正中央。
「我很清楚,妳附在我身上了,對不對?」
這裡並不是價格便宜的公寓,所以即便他嗓門扯大一點喊叫,聲音也不會傳到隔壁去。話雖如此,但隼人一想到香奈美正在睡覺,而她跟他的房間又只隔著這麼一道牆,就讓他無法狠下心來大聲吼叫。
於是,他勉強壓抑住自己的滿腔怒火,以十分低沉的聲音說出了這句話。
「現身吧!」
隼人抱著想把事情弄清楚的心態說道。
他雖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大概也猜出了前後的因果關係。
簡言之,隼人昨天會失蹤,同時又失去了記憶,這全都跟那具屍體有關。當然,也跟這個幽靈脫不了關係,而這名女性死後化為幽靈一事,又跟那顆機械金屬球有所牽連。
如此說來,這名女性的幽靈,理應十分了解到底有什麼事發生在隼人身上才對。
「快點給我出來,我不會再怕妳了,我要妳奸好給我解釋一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說不怕是騙人的,不過隼人還是拚命克制住這股懼怕的念頭。
『了解。』
有聲音加以響應。
隨後,女性現身了。
她突然出現在隼人眼前,就這麼出現在房門前面。
事前毫無任何徵兆,前一秒鐘並沒有任何東西存在的空間,下一瞬間居然就看到她已站在那裡。
「去妳的,我不會再被妳嚇到了!」
她的身影依舊十分模糊、飄渺、透明……
……不對……
不對。
「……咦?」
起初見到她時,她的身影就如同是早已喪失清晰印象的久遠回憶一般。
但現在……她的身形卻逐漸產生改變。
如果說她之前的模樣,很像是模糊不清的記憶,那麼現在她的身影就如同漸漸回想起那久遠記憶一樣,變得越來越清晰、鮮明。
原本他連她留著什麼樣的髮型都看不出來,但現在他知道了。她留著一頭俏麗的金色短髮、發線也剪得很整齊。之前他看不出她究竟有穿衣服,或是全身赤裸,不過現在他也知道了。她穿著一套白色的合身套裝。起初他也不曉得她長什麼模樣,但現在他看到了,她是一名威風凜凜、令人看了會不禁起雞皮疙瘩的美女。
如同拼湊記憶片段一樣,這名女性清楚地顯現在隼人面前。
不過……
「這是……怎麼回事?」
眼前的女性,看起來跟他所想像的樣子截然不同。
『似乎是同調成功了呢……』
這名女性的聲音聽起來仍然像是在他的耳中細語一般,不過此刻……她的聲音卻也變得十分具有張力,且能夠令聽者感受到其堅強的意志。
『這次,你應該能夠清楚看到我的模樣了吧?』
她說的沒錯,隼人確實看得很清楚。
但她的模樣……實在跟『幽靈』這個字眼相當的不搭調。
白色的套裝襯托出肩膀的高度,顯眼突出的雙峰,與縮成倒三角形的腰際形成強烈的對比,而腰部下面則穿著一件長度及膝的緊身裙。
胸前的口袋上有個類似勳章的東西閃閃發亮,衣領直挺的襯衫上還紮實地打著一條領帶。
她頭上的帽子更是經典中的經典。
那是一頂附有烏黑閃亮的帽舌,且呈現出有點圓滑的三角形帽子,再怎麼看都很像是從事警察、飛機駕駛或豪華客船的船長等類似行業之人會戴的帽子。
一名身穿這種服裝,美到令人無法置信的美女,就這麼挺直腰桿,站立在隼人房間的房門前面。
他心中的恐懼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因為現在他實在沒空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