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天使動漫
翻譯:真霄蝸牛
校對:Kirisame.Marisa
在夢中仍能保持意識清醒這種事說起來實在是不可思議,不過我現在有站在地面上的感覺,還有伸直後背的切實觸感——而且這是在夢裡。
城鎮被水色的色彩所籠罩。建築、道路、天空,無一例外地被染上淡藍,失去邊界,然後顏色像是被揭下一樣褪去。每當它們像波浪般牽引靠近,我的四肢便會漸漸化為相同的顏色。活動手指觸摸那份色彩,指尖傳來清晰的觸感。但即便想要把它拉到手心也無處下手,任其向遠處飄散,直至消失。
看著陌生色調中的城鎮之景,我似乎感到了淡淡的懷念。建築像林中樹木一樣繁茂生長的那個地方我倒是有些印象,只是對於其中的居民我可是毫無記憶。
走在街上的是棉被卷。所謂棉被卷就是上半身卷著棉被的迷之生物,或者說是妖怪一類的東西。那種明顯異樣的東西擠滿了四周。如果這不是夢,那人類三天之內就要滅絕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了呢。
正當我感覺灰心喪氣時,其中的一個人啪嗒啪嗒地靠了過來。所有人都赤著腳,毫無例外。從棉被中長出兩條光溜溜的腿,從被子頂端的縫隙中則是冒出了水藍色的頭髮。站在我面前的這隻棉被卷與其他棉被卷看上去別無二致。
說話聲隔著棉被傳來,那聲音清晰得像是沒有任何遮攔。
「歡迎來到棉—被卷·星球。」
「哦……」
好像被未知能量一刀兩斷【注】似的名字。
(譯註:棉被卷為「スマキン」,這裡的星球名為「スマッキン」發音上後者比前者中間多了一處中斷。)
「我,是奉命做城鎮嚮導的棉被卷。」
「請多關照」,她歪歪扭扭地彎下身體。雖然聲音和某個人一模一樣,但語氣很是恭謹。
好強的違和感。
「原來是嚮導小姐嗎?那麼恕我冒味,可否告訴我往哪邊走才能回到現實呢?」
雖然可能會不明不白地醒來,不過那樣比較好吧。
「夢也是你現實的一部分。你總是只待在那裡,所以既不能回到什麼地方,也沒有那個必要。」
和柔軟的外表相反,棉被卷態度乾脆地否定了。
雖然回答很有哲理這點不錯,但是總覺得她巧妙地避開了我的問題。這是我的錯覺嗎?
棉被卷繼續說:
「這裡是位於你心中的國家。」
「不要未經許可就建國。」
你們是什麼時候把我心裡弄成這種無法地帶的啊?
「說到底這裡絕對不是我的內心啊。」
八成是現在睡在隔壁房間的人腦子裡的風景。
然而,棉被卷再一次否定了我的主張。
「不這裡的確是存在於你心中的地方。」
「……你倒是蠻有自信的嘛。」
現實中的棉被卷倒也是一卷上棉被態度就會變得強硬起來。
「我們是無法看到自己的這副模樣的。外部的視線、外部應有的狀態。構築出我們的外表的,主要是你,所以說長這副模樣的人,在其意識中是不可能有棉被卷的。因為棉被的內側是黑暗,也不可能看到自己的身姿。在自己的心中,自己並不存在,正因為別人的注視才構成了自己。可以說存在於心裡的國家棉—被卷·星球就是這樣在必然中誕生的、屬於你的國家。」
「………………………………………」
最先出現的感覺是懷疑。是因為我也變成了經歷過一些風霜的大人了嗎?
我不想讓自己認真聽她說話變成白費力氣,於是試著又問了一下:
「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棉被卷僵住了。沉默在我和她之間浮現,並逐漸演變成奇妙的威圧感。
然後她無視了我的要求,咕嚕嚕地轉過身去背對著我。
「請跟我來。我帶你去見國王吧。」
「所謂棉被卷的國王就是那個嗎,就是棉被卷王【注】吧?稍微加把勁就是艾莉女王之類的。」
(譯註:棉被卷為「スマキン」,棉被卷王是「スマキング」,多了一個音。)
「請走這邊。」
我繼續被無視,感到有點無可奈何。這種對我沒有反應的感覺,甚至讓我覺得懷念。
一開始的時候,我真的是無法於棉被卷的內容物互相溝通。
由於不了解夢中世界的運作方式和情況,我緊緊地跟了上去。她的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和我嘩啦嘩啦的腳步聲重疊在一起。低頭一看,發現我自己也光著腳,穿著的也是睡衣,這應該是現實的一種反映吧。雖然由我自己說出這種事也不太合適,但我覺得這正能反映出自己仔細認真的性格。
赤腳走在街上讓我靜不下心來。腳底就像在柏油路上滑行。
「我非去和那位國王大人見面不可嗎?」
「沒有理由放棄和國王見面的榮譽吧?」
我倒是覺得每天都會見到。
行駛在道路上的專線公交里擠滿了棉被卷,好像它們是從地板上長出來的一樣。這幅景象若是被其他人看到恐怕要懷疑我的精神狀態了。坐在駕駛席上的當然也是棉被卷。擦肩而過的時候確認了一下,見他絲毫沒有在駕駛的樣子,我放下心來。那種樣子還在駕駛才更可怕。至於車子是怎麼動起來的,我決定不去在意那些矛盾。
就這樣一邊走著一邊眺望著景色,一路上城鎮和腳下仍然有水色穿過。儘管我抬起頭想要看看頭頂會不會漂著水色的星星,卻只見一片色彩曖昧的天空,一望無盡。雲也不是白的,而是帶著淡淡的水藍。盯著看去便連晝夜的概念也無法想像。
「啊,對了對了。」
棉被卷咕溜溜地轉過身來,水藍色的粒子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午飯你喜歡太卷和瑞士卷中的哪一個呢?」
「我想那兩樣食物不應該以日餐和西餐一樣的感覺放在一起對比。」
既然是棉被卷的城鎮,日常食物難道不是披薩嗎?稍稍環視四周,就能看到牆壁上藤蔓枝繁葉茂的店裡,棉被卷們圍坐在披薩邊,他們都在踐行著把披薩拋起來再從棉被頂端吸進去這種既令人懷念又糟糕的吃法。捲起的棉被就像是無底的漩渦,將披薩不停地卷進其中。
「這不是有披薩嘛?」
「那是我們的食物,不是用來招待客人的。」
我是客人嗎。……咦?
「這兒是我心裡的世界吧?」
「沒錯。」
既然如此還要把我當客人對待嗎。我才是國王不是嗎?雖然不想當就是了。
我們經過一棟散發著陳舊味道的(不知棉布卷怪是怎麼建成的)大樓前通過,沿著道路向前走,來到了郊外。棉被卷用腳指向前面碩大的的四方形建築,說「就是這裡。」
建築的外觀像是有點壓壞的一整塊蛋糕,但內部卻變成了與時代格格不入的西式城堡結構。地面和牆壁的是帶著一點綠的水藍色,地上鋪著長長的紅色絨毯,盡頭便是國王的房間。
只要筆直前進總能到達,真是單純的結構。
眼前是坐在球椅里而非王座上的棉被卷,球椅旁還呆立著大臣或是侍衛模樣的棉被卷,只不過唯獨坐在球椅里的棉被卷的棉被花紋與眾不同。
卷著眼熟的菖蒲花紋棉被的,恐怕只有那位國王大人。
「歡迎來到我的國家噗呼,表……不認識的人。」
國王大人好像差點就要輕易表明真身,但她不自然地改了口。
就不能稍微換個叫法嗎?比如旅行者啊客人啊之類的。
「我是治理這個國家的國王——」
「看來這個國家撐不過幾秒了。」
夠不到到地面的右腳顫動了幾下。
「棉被卷王噗呼。」
和我想的一樣。負責帶路的棉被卷「呵呵呵」地走上前來。
「那個句尾正是國王的證明,是只有國王才能使用的辭彙。」
「那真是太好了。」
要是大家都噗呼噗呼地說話就沒法分辨出國王大人了。
「話說這不是艾莉歐嘛。」
「不許隨便叫我的名字噗呼。」
國王大人「噗呼——」地發火了。大概是在發火。後面的侍衛也挺著胸踮起腳來。
看來沒有自己否定是艾莉歐這件事。
艾莉歐成了國王大人。這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