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名為筱山正樹的少年

正義感強的爺爺是正樹心中的憧憬。年老但依舊挺直的背脊,話少而充滿威嚴的氛圍,看起來十分帥氣。

爺爺一直在遠處守候孫子的成長。每當孫子犯了錯便立刻扯開嗓門斥責,揮拳教訓。

但是正樹從未因此害怕爺爺,反而在心中懷抱著一股敬意。原因在於爺爺十分受到周邊居民的信賴。一旦發生爭執,總是能出面仲裁,轉瞬間便平息紛爭。那樣的身影烙印在正樹的眼底,不知不覺間便將爺爺視作自己的目標。

所以在年幼時每當發現有孩童遭到排擠,正樹便會主動伸出援手。每當有誰在背地裡說人壞話,正樹也會委婉予以勸阻。

旁人也都接納正樹這樣的行為。

但是隨著年齡增長,周遭的反應也跟著改變了。

對於被排擠的人視若無睹才是「大人的態度」,辦不到的人就成了「不懂得看氣氛」而遭到鄙視。

正樹也感受到那樣的氛圍,不再像年幼時那樣只憑著正義感行動。

儘管如此,在高中棒球隊目睹的情景,讓他無法按捺。

但是——

球技大賽舉辦日隨時間逐漸靠近,在某一天的早晨。

來到學校後,正樹將腳踏車停在停車場,從棒球隊正努力投注於晨間鍛煉的操場旁走過,緩步前往校舍。

棒球隊練習時的吆喝聲與金屬球棒擊中白球的聲音在校內回蕩。眼熟的晨間情景。像這樣一大早就辛苦練習,一到大賽卻總是老早就被淘汰,一想到這裡,正樹不由得懷疑那樣汗流浹背究竟有多少價值。不過,那就是年輕吧。為這忽視效率的行為掛上青春二字就化作潔白的稱號。

「青春還真是逃避現實啊。」

正樹譏諷般喃喃自語時,突然有人叫住他。轉頭一看,穿著棒球隊制服的吉留就站在不遠處。

「早啊,正樹。」

「早啊。」

吉留露出體恤般的笑容。在正樹還在棒球隊時從沒見過他臉上冒出那種表情,看來正樹一退隊他就學會了。

「幹嘛?」

「沒有啦,只是想打個招呼而已。」

「哦~~是喔。」

正樹冷淡回答後,吉留便尷尬地閉上嘴。雖然正樹也知道他心中大概累積了不少想說的話,但他似乎沒有勇氣向正樹吐露。

不過正樹也不打算主動詢問。人該對受苦的對象伸出援手,這條道德準則只適用在小孩子身上。而教導正樹這件事的,正是眼前的吉留與棒球隊的隊員們。

「對了,球技大賽當天也有訓練?」

正樹拋出突然浮現腦海的問題後,吉留立刻回答:

「啊、嗯。球技大賽結束後好像也是照常進行。」

「是喔?大賽應該就夠累人了吧。總之你們加油。就這樣啦。」

「那個,你球技大賽是參加哪一項?」

明明不是真正想說的話,吉留還是試著延長交談時間。

因為這一點再明顯不過,讓正樹煩躁地吐出一口氣。

「……壘球。」

「壘球?你要參加壘球?」

「嗯……」

剎那間,吉留臉上浮現雀躍的喜色。

「所以你沒有討厭棒球吧。」

「你在講什麼?不管以前或現在,我都喜歡棒球啊。」

「既然這樣……那個,正樹,如果你還想打棒球,隨時都可以……」

「吉留,這些話你就省了吧。」

「呃……」

「我不會回棒球隊的。」

吉留一直欲言又止的真正用意就是邀請正樹回到棒球隊吧。但正樹沒有這種想法,他已經與棒球隊沒有任何瓜葛。

「就這樣。那明天的球技大賽請手下留情啊。」

「啊,正樹……」

正樹不理會他的挽留,邁開步伐離去。胸口對包含吉留在內的棒球隊隊員們的憤怒正在翻騰。

與吉留分開後來到教室附近,正樹困惑地皺起眉頭。因為由美站在教室前。不知為何她的表情因為不安而緊繃。搞不清楚原因的正樹先開口問道:

「怎麼了啊,由美,找我有事喔?」

她在這個班上只認識正樹。既然如此,一大早來這裡等人,目標必然就是正樹。而正樹的猜測似乎八九不離十。

由美一注意到正樹,視線便尷尬地四處游移。那模樣像是有話想說卻又難以啟齒。因此正樹再度問她為何會過來,催促她把話說出口。這時由美似乎終於下定決心,突然對著正樹低頭。

「正樹,昨天不好意思。我也知道你不想說,卻用交換條件當理由想逼你告訴我。」

「……啥?」

正樹半張著嘴。由美戰戰兢兢地抬起臉。

「因為你昨天那時候很生氣吧?」

「沒有啊。」

「你騙人。因為一講到棒球隊,你就把電話掛斷了啊。」

「那是因為我媽叫我幫忙去買東西啊。我昨天不是說了?」

「我不信。因為時間點太湊巧了嘛。」

「你疑心病真重耶。不然放學回家後順便到我家,去找我媽確認啊。」

「……所以你真的沒生氣?」

正樹點頭回應後,由美放鬆了僵硬的肩膀,深深吐氣。看來她似乎相當不安。正樹為此感到幾分歉疚,他從沒想過當時的應對會為她帶來這麼沉重的壓力。

「話說回來,你來道歉的時間點也太早了吧。」

「因為吵架一直拖下去沒有任何好處啊。既然這樣,早點道歉不是比較好?」

「原來如此,你很成熟耶。老實說我還滿敬佩的。」

「啊哈哈,你這樣誇獎,我會害羞啦——啊,對了。」

不知想起了什麼,由美從書包拿出一張紙,遞給正樹。

「這個算是賠罪。我昨天講的那個傳說的細節。」

「啥?你才過一個晚上就已經調查好了喔?」

「嗯。話是這樣說,不過我只是跑去問我家爺爺而已。他也不知道不可思議的現象是指什麼,但他知道有傳說這回事。」

「這麼巧喔。謝啦,幫上大忙了。」

「不會啦,不用客氣——那我先走了喔。」

目送由美的背影遠離之後,正樹也走到自己的座位。不理會前來搭話的同學,看向剛才從由美手上接過的紙張。上頭以由美的筆跡寫著有關傳說的報告。

文中簡述,過去在這塊土地上曾有產土神鎮守。所謂的產土神,就是守護這塊土地的神明,但在某一天出現了與其他神社合祭的計畫。不滿的當地居民不想把產土神交給其他神社,便動手破壞了神社。這個行為觸怒了產土神,在那之後,這個鎮上便開始發生不可思議的現象。

「……是這樣啊。」

正樹凝視著那張報告,喃喃說道。

如果相信那個傳說,先不管神明的憤怒,只要不去使用那個郵筒就不會再被卷進不可思議的「現象」。

不過疑點依然存在。

為什麼使用那個郵筒就會引發這一連串的「現象」?

而這一連串的「現象」是否有共通點?

正樹回憶自己過去寄出的明信片。

於是一個疑點——一種可能性浮現腦海。

寫給奶奶報告近況的明信片,說自己正享受著青春,不久後打算交個女朋友,隨後風間遙香便現身了。

寫給高尾晶的自我介紹,文中提到正樹喜歡的女星,寄出那張明信片之後,風間遙香的髮型變得和那個女星一樣。

為了營造話題,提到女朋友做的便當後,風間遙香帶了親手做的便當來學校。

如此列舉後,自己寫在明信片上的願望彷彿一一實現了。

這樣的話,難道風間遙香就如同神明般實現了筱山正樹的心愿?不,不可能。怎麼可能有嘴巴那麼毒的神明。

既然這樣,投進那個郵筒的明信片會寄到神明的手上,這個可能性如何?如果這個說法正確,那麼高尾晶就是那個神明吧。

等等,話說傳說中的神明不是大為光火嗎?

「……不管是哪種,也太扯了。」

正樹也不禁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離譜了。不過如果真有某種東西在現實中引發這一連串「現象」,那恐怕真的是等同於神的存在吧。而且正樹的心愿全都實現,認為真的有神明存在也算自然吧。

無論真相如何,似乎有必要更深入研究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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