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參與建黨

正當茅盾為妻子讀書、識字的事而被敬愛的母親「逼」得來不及招架時,他又被商務選為對《小說月報》進行改革的最佳人選。所以,那天高夢旦等找茅盾談話後,茅盾答應了解一下《小說月報》存稿情況後再說。當局同意了。於是茅盾先向王蒓農了解《小說月報》的存稿情況,發現王蒓農已買下了而尚未刊出的稿件,足夠用一年,而且全是禮拜六派的稿子。茅盾又問了其他一些情況後,心想,「要改,就順應時代潮流,徹底改,否則不如不幹」。

茅盾在向高夢旦、陳慎侯回話時,提出改革《小說月報》的三條原則意見:

一是現存稿子(包括林譯)都不能用;二是全部從四號字改用五號字;三是館方應當給全權辦事,不得干涉主編的編輯方針。

商務當局高夢旦等人研究後,同意茅盾意見,但要求1921年的第一期,按新方針及時發稿,不能延誤出版。因此,茅盾完全處於高度緊張之中,連家裡的信也忘了回,全身心地投入了篩選稿件、編輯《小說月報》第十二卷第一期的工作。

在編第一期《小說月報》時,一個偶然機遇,茅盾認識了鄭振鐸。並通過鄭振鐸得到冰心、葉紹鈞、許地山、瞿世英、王統照等作家的大力支持。

同時,又逢在北京發起的文學研究會的成立。因此正當《小說月報》編就時,鄭振鐸又將文學研究會的章程、名單等寄來,這猶如一縷春風,給《小說月報》注入了清新、活潑的風采。稿件編就,茅盾挑燈撰寫《改革宣言》,提出革新辦法,表明革新之心志,介紹新欄目等,立論氣勢,都顯出虎虎生氣。他在「宣言」中提出:為了研究,「對於為藝術的藝術與為人生的藝術,兩無所袒。」而對寫實主義,雖在世界範圍內「已見衰歇之象」,但在中國,「寫實主義在今日尚有切實介紹之必要;而同時非寫實的文學亦應充其量輸入。以為進一層之預備。」同時認為「一國文藝為一國國民性之反映,亦唯能表見國民性之文藝能有真價值,能在世界的文學中佔一席地。」

在這個改革宣言中,茅盾對舊文學也不絕對否定,認為「中國舊有文學不僅在過去時代有相當之地位而已,即對於將來亦有幾分之貢獻。」所以,綜觀宣言全文,茅盾的銳氣十分強烈,傾向也十分明朗,但總體上還是比較公允。

因為刊物畢竟還屬於商務當局主辦的。改革後的第十二卷第一期《小說月報》除了兩頁彩插,三幅銅版紙精印的圖片外,內容上完全是全新的感覺。茅盾撰寫的《改革宣言》,用四號字排了兩頁多,緊接著是兩篇論文:周作人的《聖書與中國文學》和沈雁冰的《文學與人的關係及中國古來對於文學者的身份的誤認》,在《創作》專欄里,有冰心的《笑》、葉紹鈞的《母》、許地山的《命命鳥》、慕之的《不幸的人》、潘垂統的《一個確實的消息》等等。在《譯叢》專欄里,有果戈里的《瘋人日記》、托爾斯泰的《熊貓》、泰戈爾的詩等,還有劇本、海外文壇消息等,可渭蔚為大觀,給人於耳目一新。因此,第一期一出版,立即在上海及全國讀者中引起轟動。《時事新報》、《學燈》立即發表文章,評介革新後的《小說月報》,一時,商務印書館各地分館紛紛向上海總館來電,要求《小說月報》下期多發。

結果,第一期5000冊,第二期發行上升到7000冊,到年底竟翻到一萬冊。茅盾在改革《小說月報》中,一炮打響。

在這之前,因茅盾當時編《小說新潮》欄時,尚有餘暇,便寫了大量文章,在《東方雜誌》、《學燈》、《解放與改造》、《新青年》上發表,引起北京陳獨秀等人的注意。他們發現茅盾思想進步、敏銳,是新文化運動中湧現出來的先進分子。

因此,1920年初,陳獨秀到上海以後,約見滬上有關人士,秘密會談。陳獨秀住在法租界環龍路漁陽里二號,同時被陳獨秀約見的除了茅盾外,還有陳望道、李漢俊、李達等人。茅盾久聞陳獨秀其人,覺得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但進屋見到其人,卻發現四十多歲的陳獨秀,頭頂微禿,舉止隨便,說話和氣,竟沒有一點大人物的派頭。大家談了一陣後,茅盾便告辭。陳獨秀給茅盾留下了一個很好的印象。

1920年7月,上海成立了共產主義小組,發起人是陳獨秀、李漢俊、李達、陳望道、沈玄廬、俞秀松。並秘密辦了個刊物《共產黨》,專門宣傳和介紹共產黨的理論和實踐,以及第三國際、蘇聯和各國工人運動的消息。主編是李達。同年10月,茅盾和邵力子去法租界環龍路漁陽里二號拜訪陳獨秀,當時第三國際代表威庭康斯基也在座。陳獨秀徵求邵力子、茅盾關於成立中國共產黨組織的意見,茅盾表示贊同。於是,茅盾由李漢俊介紹加入共產主義小組。邵力子也同時加入共產主義小組。

加入共產主義小組後,在《共產黨》雜誌任主編的李達,立即向茅盾約稿,此時,茅盾儘管因編《小說月報》忙得焦頭爛額,但對政治熱情仍十分高,既然加入組織,那應該為組織辦事,而且藉此也可研究馬克思主義,從政黨理論上提高自己的政治水平。因此,李達約稿,茅盾便欣然允諾,一口氣翻譯了《共產主義是什麼意思》、《美國共產黨黨綱》、《共產黨國際聯盟對美國IWW的懇請》、《美國共產黨宣言》四篇譯文,發表在1920年12月7日出版的《共產黨》雜誌第二期上。

後來,又陸續翻譯了《共產黨的出發點》等文章,發表在秘密刊物《共產黨》雜誌上。為中國共產黨早期理論建設,作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12月16日,陳獨秀應廣東陳炯明的邀請,去廣東辦教育。臨行,茅盾和李漢俊等都去送行。而陳獨秀則把《新青年》的編務交給陳望道。陳獨秀走後,上海共產黨小組李漢俊等人,開始籌備起中共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的事務來。因此,當時上海共產黨小組在秘密狀態下,活動異常頻繁。此時,茅盾又剛接手《小說月報》,千頭萬緒的事務和寫作編務,真的無暇顧及妻、母了。母親在烏鎮連連來信,責問茅盾為何遲遲沒有找到房子?是不是……。

一定要茅盾在上海找房子,她也好將帶兒媳孔德沚來團聚。茅盾不能向母親、妻子明說自己的政治活動,三言兩語也講不清自己編《小說月報》的忙碌,接到母親幾次來信後,茅盾托編譯所宿舍的管理人員福生,去外面尋租。結果,三個月後,即1921年2~3月間才在鴻興坊找了一座帶過街樓的房子。

經過裝修後,茅盾才把母親、妻子接來,又雇了一個專管洗衣買菜的傭人。

妻子孔德沚則進愛國女校讀書。茅盾母親到上海新居一看,茅盾兩隻大書架上放滿了洋裝書,知道兒子忙在學問上,以前的疑慮,頓時冰釋。一個小家庭,在忙碌中總算安定下來了。但茅盾的社會活動,此時卻有增無減。1921年7月,中共一大在上海和嘉興召開。茅盾、陳望道等都不是代表,均未到會。「一大」以後,根據會議通過的中共黨綱規定,凡有黨員5人的地方,可建立地方委員會。「一大」

還選舉陳獨秀為中共總書記。但陳一直在廣州,於是在上海的第三國際代表馬林力主陳回滬負起總書記的責任。同年9月,陳獨秀回上海。不久。根據中共一大黨綱規定,中共上海地方委員會成立,陳望道任書記,茅盾為委員。

自陳獨秀回上海後,商務當局為了招徠名流,讓茅盾去設法聘請陳獨秀為館外名譽編輯。此事正中陳獨秀下懷。於是,陳獨秀定居上海環龍路漁陽里二號。當時商務印書館的支部會議就在共產黨總書記陳獨秀家裡召開,每周一次,主要討論分析形勢,發展黨員,發展工人運動及加強馬克思主義的修養等,參加的人中,有邵力子、楊明齋、陳望道、張國燾、俞秀松等。大都是年輕人。因這些人白天都有工作,因而每次開會,都在晚上8時以後,直至半夜。這在過去,茅盾是毫無問題的,熬夜本來是茅盾家常便飯。但此時,茅盾已舉家遷滬,妻子、母親及剛出世的女兒都在身邊,而自己除了《小說月報》大量編務外,還要從事共產黨的秘密活動,參加支部會議,而這種秘密活動是有很大風險的,甚至有生命之虞。對當時情景,茅盾有一段很平白的回憶:

「我去出席漁陽里二號的支部會議,從晚8時起到11時。法租界離閘北遠,我會後到家,早則深夜12點,遲則凌晨1時。如果我不把真實事情對母親和德沚說明,而是假託是在友人家裡商談編輯事務,一定會引起她們的疑心。因此,我對母親說明我已加入共產黨,而每周一次的支部會議是非去不可的。母親聽了就說:」何不到我家來開呢?我說,如果這樣,支部里別的同志就也要像我那樣很遠跑來,夜深回去,這也不好。所以,暫時仍舊是我每星期一次去漁陽里二號開會,深夜回來時都是母親在等門,德沚瞌睡,而且第二天要去讀書,母親體諒她,叫她早睡。「

茅盾除了每周有一晚上秘密活動外,還要每周參加一次白天的政治學習。除過學習馬列主義書籍外,還請從蘇聯回來的楊明齋、經濟學家李達等講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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